秦青听到那个焦急的声音后,心里陡然涌出一股委屈。她立刻跳出这个qíng绪,克制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钱芙看到的一幕,她回家后发现家中没有她的房间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小孩身上。
然后,秦青又回到了钱秉德的病chuáng前。
秦青懂了,她第一次开口对钱芙说话了:“这还不够吗?你母亲烧死了,你爸爸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够?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钱芙好像离开了。
秦青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觉,但她接着又做梦了。她又走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这次秦青没有进病房,而是站在病房外,她看着病房里的钱秉德,对钱芙说:“你想让我做什么?拔掉你爸的氧气管?还是去跟他说声对不起?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然后她就一遍又一遍的走过医院走廊,站在钱秉德的病房外。
“我什么都不会做。”秦青坚定的重复着。
早上是秦妈妈把秦青叫起来的。
“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感冒了?要不就在家里休息吧。”秦妈妈摸摸她的额头。
秦青只觉得浑身发沉,她摇头说:“没感冒,不用请假。”
“那就快起来吧,已经七点半了。”秦妈妈担心的说,“看你一直不醒,我就没叫你。要是不请假就赶紧起来吧,就这样你已经快迟到了。”
秦青给方域拨了个电话知道他已经到了,就只简单的洗漱一下,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跑下楼了。
秦妈妈在她身后喊:“去学校后先跑到食堂里买点吃的!别不吃早饭!”
秦青喊:“知道了!”
坐上方域的车,他把早饭递过来说:“吃吧,别着急,肯定不会让你迟到。”
秦青吃着他给她买的粥和包子,担忧道:“你送完我再去上班该迟到了吧?我睡得太沉了,没起来。”
方域笑着说:“不要紧,我刚才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说今天上午要先出去一趟,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工作的。昨晚睡得怎么样?”
秦青低沉的叹了口气,放下包子说:“梦到她了。跟你说的一样,她还想要我帮她做事。”
在车上,方域和秦青商量了一下。因为不知道钱芙到底是什么意思,秦青觉得先把人往好处想,就说想再去看望一下钱秉德,以钱芙高中同学的名义,送点钱,送点东西之类的。如果钱芙是想跟爸爸说对不起,那这样了表心意应该已经可以了。
但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只能说明钱芙的意图不善。
方域安慰秦青,“从她昨晚的动作来看,她也不能对你做什么,她只能引导你,而且非常粗糙。”
钱芙知道秦青同qíng她,所以就想让秦青继续同qíng她,但太刻意了。
“所以你立刻就发现了。”方域鼓励秦青,“别怕,这样看来她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而且她不懂,你当时会烧房子是因为知道这是钱芙最重要的回忆,也就是她感qíng寄托的地方,所以你烧掉它是为了脱离。而不是她所认为的替她报仇。”钱芙误会了这一点,才会认为继续让秦青同qíng她会有用。
“不过如果她继续让我做梦,一直走那条走廊,可能认为我会为了摧毁梦境而烧掉医院?”这不是不可能。
方域想了一下说:“那以后,我每天六点半叫你起chuáng,你把电话放在枕头边。”
今天秦青就是被妈妈叫起来的,这个办法可能真的有用。
“那我也给手机定时。”秦青说。
五点一下课,秦青就飞快的收拾东西往外走,司雨寒奇怪的问她:“你这两天搞什么?家里有事?”
秦青说:“我高中同学钱芙家出事了,今天准备去医院看看她爸。”
司雨寒,“这样啊,真可怜,那你去吧,明天我还帮你把书拿到教室。”
“谢谢!”秦青说,今天早上就是她提前给司雨寒发信息请她帮忙拿书的,不然她到校后还要先去寝室拿书就太迟了。
她跑到校门口,方域已经到了。
“你每天这样工作可以吗?”秦青问。
方域笑着说,“别担心了,走吧。”
到了医院,秦青和方域提着水果鲜花走到钱秉德的病房时,护士正在给他换药,看那一大片一大片被烧得焦黑的肢体,皮都烧破,露出里面嫩红的血ròu,让旁观的人都发寒。
钱姿芳看到他们很意外,因为是不认识的人。
秦青抱着花上前说:“你好,我是钱芙的高中同学,听说她家里出事了……”
钱姿芳惊讶极了,“谢谢,谢谢你们来……可能你们还不知道,钱芙她已经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她猜这些人是看了报纸过来的,钱家的地址一直没变,可能这个女孩高中时去过钱家。
这也是秦青心中的一个谜团,“钱芙有心脏病?我们高中时都没听说过。”
钱姿芳接过花和水果,因为病房太乱太挤,就请他们在走廊坐下。
“我们也不知道,出事后才知道,她可能是因为学习太忙了,没有注意身体才会突然得了心脏病猝死。”钱姿芳轻轻的叹了口气。
秦青注意到钱姿芳在提起钱芙的死时,没有悲伤,只有遗憾和一点点的同qíng。看来她对钱芙的感qíng也不是很深。因为钱芙毕竟才去世半个月而已,如果是感qíng深厚的家人,此时应该还没有走出悲伤。
钱姿芳:“那个孩子也是可怜,好不容易她爸她妈都回来了,还给她生了个弟弟,一家刚刚团圆,她就这么没了,幸好当时他们家还有一个孩子,不然她爸她妈肯定熬不过来。”说到这里她才哭起来,“没想到这么一场火就这么……一家子都没逃出来……”
☆、第 44 章 重回医院
钱姿芳大概憋了很久的话没人说,在秦青和方域面前一口气全倒出来了。
她也很辛苦。
从小,哥哥钱秉德就是家里父母和学校里老师的宠儿,她小时候是很崇拜哥哥的。钱秉德结婚后,难得妻子与他志向一致,本就是同门师兄妹长大,之后又找了一样的工作,婚后更是一起去国外了。不过去的不是美国英国之类的好地方,而是曾经的英属殖民地,斐济。就算独立之后,那里也有着浓厚的殖民地风格,治安不好,各种基础建设奇缺。钱秉德和妻子去那里算是学以致用,也有一点技术援助的意思。
所以钱姿芳的父母都认为钱秉德是去做好事的,就像当年援助朝鲜。钱姿芳却在结婚后渐渐发现了问题。哥哥和嫂子走了,还把钱芙留下给父母养,但父母早已退休,等于全是她的责任!
这让钱姿芳对哥哥一家越来越不满,特别是在母亲去世后,她想让哥哥和嫂子把钱芙接走,这样她可以只照顾父亲一个。但父亲不愿意,父亲说他自己可以照顾自己,还能照顾钱芙。她去说服哥哥,谁知哥哥也不愿意!因为斐济这里没有好的学校,钱芙留在家里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钱姿芳气愤之下就撒手不管了。
但她又怎么能不管呢?母亲已经走了,父亲年纪那么大,她实在不放心。但把父亲接来还好说,连侄女也一起养,她的丈夫就该不满了。钱姿芳只好两边跑,时常回去看父亲,给他们俩买点菜买点ròu,怕父亲不舍得自己吃,都给钱芙吃,就自己掏钱买回去。但就算这样,父亲还是中风了,他倒在家里时,钱芙在学校。
因为延误治疗,父亲的病很重。钱姿芳痛哭一场,打电话把哥哥骂了一顿,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养女儿,她孝顺父亲,但她实在没有责任再替他养女儿!
那段时间,她的丈夫也跟她商量,钱秉德那边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钱姿芳的家也不宽裕,父亲的病离不了人,她的儿子也正在重要的时候,小小的两居室,实在塞不下。她只好让父亲住大卧室,她在旁边陪chuáng,丈夫和儿子一起住,有时丈夫为了不打扰儿子学习,只好住在客厅里。
她把这一切都摆给钱秉德,说实在没办法再照顾钱芙了,再多一个住不下不说,她也根本没那么多jīng力。
两边商量之后,就让钱芙自己住了。钱姿芳亲手教钱芙学会怎么用天然气烧水下面条,本来还想给她买个电饭煲,让她学会蒸米饭,但吃米饭就必须要吃炒菜,炒菜要收拾还要用油,又怕她出事。最后只好让她吃方便面,为了保证营养,再打荷包蛋放火腿肠。
“有时都恨不能自己能劈成两半……”钱姿芳抹了把脸上的泪。
秦青默默的递给她一包纸巾。
送走父亲后,钱姿芳已经对钱秉德死心了。父母去世时他都不在,这是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的。父母从小时候就天天夸他,到头来一天他的好处都没享受到。反倒是替他熬了一辈子,受了一辈子苦。
在钱芙高三的那一年,钱秉德和妻子突然就回来了。因为合作中断,他们公司和斐济那边要打官司,他们这些人就都匆匆回来了。因为工程没有完成,很多以前说好的条件无法兑现。钱秉德和妻子这十几年几乎等于是白gān的。
“这可真是……”方域适时的接了一句,秦青昨晚睡得不好,现在头疼的到一边坐着去了。
钱姿芳摇头说:“那时我还想,好在还是回来了。今后他们一家人也能好好过,我也能放心了。”
一开始确实是很好的,钱秉德和妻子打算先休息一下,正好钱芙马上就要考大学,钱秉德专心督促她的学习。在钱芙考完后不久,钱姿芳才听说嫂子怀孕了。
钱芙上了大学,本来她的成绩就是中等,虽然钱秉德在最后关头帮她冲刺了一下,但成绩仍然不理想。钱秉德想让她复读,但钱芙坚持去上学,不跟任何人商量就去报道了。
她去上学后,钱家第二个孩子就要落地了,钱秉德就趁机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好迎接第二个孩子。
“我哥特别高兴。他总说在钱芙身上,他们做父母的都失职了,没有好好教育她、督促她的学习。这个孩子他们一定好好教,从小就养成好习惯,日后才有出息。”钱姿芳虽然觉得哥哥嫂子有点折腾,都这把年纪了还要重新养孩子,但只要他们好好生活,她就心满意足了,也跟着帮忙。
“谁料到又出了这个事呢……”钱姿芳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摇摇头,“我哥现在真是没一点心劲了。要是钱芙还在就好了,好歹还有个大的能依靠,现在大的小的都没了,嫂子也没了,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从医院出来,方域就发现秦青的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难受?”他扶着秦青问。
“有点头疼……”秦青按着太阳xué说。
“是不是那个的影响?”方域担心的说。
“不是。”秦青倒觉得有点像着凉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