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小人,还在装!这就是司徒玦当时对他唯一的判定。
那次上楼之后被妈妈教训的惨状用四个字形容就是“不堪回首”。司徒玦都不记得自己被恨铁不成钢的妈妈拧了多少下。斥责、人生道理、好女孩的标准、早恋的危害……轮番轰炸,听得她头昏眼花。
不过司徒玦秉承捉jian也要捉个现行,否则就不算数的原则,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在恋爱,更不肯说出对方男孩的名字。薛少萍虽然也不是好糊弄的,但是光凭同事偶遇所见,似乎在理论上也不能完全地站住脚,给了司徒玦一顿排头之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而且,毕竟是爱女心切,在脾气急躁的丈夫面前,薛少萍就这件事也保持了沉默,并且她在事后也单独找姚起云聊了一会,对他的诚实表示了赞许,同时委婉地暗示了姚起云,司徒叔叔工作忙,需要cao心的事qíng太多,这件事在他面前就不要提了。
姚起云对于这个家的女主人薛少萍一直是渴望接近,却不得其法。薛少萍从不为难他,却也并不甚热qíng,对彼此而言都好似隔了一层。相对于对他疼爱有加的司徒叔叔,又或者是冤家一般的司徒玦来说,其实薛少萍才是姚起云内心感觉最为疏远的一个人,也是他实际上融入这个家的最大隔阂。如今薛少萍言辞恳切地与他谈心,又有什么是他不肯应承的。
“阿姨你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其实阿玦也没什么的,她在学校人缘好,有些男孩子是主动接近她,她对人又没什么戒心,所以有时走在一块,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什么……关系。阿姨您也别太为难她。”姚起云迟疑地说。
激怒司徒玦并不是姚起云的本意,他并不希望她在这件事上吃太多的苦头。虽然姚起云不后悔没有包庇司徒玦,说谎的人明明是她而不是自己,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正确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艰难地拒绝为她作证时,面对她的惊怒,他竟然又几分不忍和心虚。
然而姚起云不知道的是,他说出这句话时,薛少萍心里对他已经悄然改观。薛少萍一直觉得这孩子心思太深,让人看不透,所以不自觉地总提防着,但是眼前的姚起云,矛盾、迟疑,但也掩不住诚挚和善良。在她看来这才是一个鲜活的、真实的十七岁的男孩子应有的样子。
起云来到这个家后默默所做的事薛少萍都看在眼里,伪装可以一朝一夕,但不能天长日久。女儿对他一向那么蛮不讲理,他都默默包容了,不肯“助纣为nüè”,却也没有落井下石。
也许她丈夫司徒久安的判断是对的,起云聪明、踏实、勤奋、可靠,心底也善良,是个好孩子。更让薛少萍赞许的是,看起来他对司徒家唯一的女儿也并没有非分之想,在友爱的同时很明智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她可以放心了。
薛少萍心念一动,拍了拍姚起云的手,缓声说道:“起云,司徒玦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你们快上高三了,这种时候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分了她的心,我和你司徒叔叔也不能时刻盯着她,你们一块上学,平时你多看着她,就当帮阿姨一个忙,别让她在外边胡混,要是她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就告诉我。当然,她那跟她爸一个样的火爆脾气,你也多担待点。”
姚起云愣了愣,继而微笑:“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次日清早,司徒玦下楼正好遇上姚起云,她看都没有看他,冷着脸换鞋去上学。姚起云先她一步打开大门,在门口等着。
司徒玦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小声嘀咕了一句:“好狗不挡路。”
姚起云也不计较,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姚起云始终在她回头一臂距离的斜后方不疾不徐地跟着。走了一段,司徒玦受不了了,扭身喝道:“大路朝天,你非得跟我走一块?”
姚起云见她回头,答非所问地举了举手里拎着的早餐,“你的。”
司徒玦怒道:“你还装,两面三刀,小心人格分裂。”
“你不吃的话,小心胃出血。”
司徒玦一手拍开他递得越来越近的手,“胃出血?吃了小人给的东西,肠穿肚烂都不一定。”
姚起云在她的手扫过来的时候,用空着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早餐是你妈给的。”
司徒玦满腔不忿,偏偏他不动声色,既不恼,也不让步,更令她心烦意乱,甩了一下手,没甩开,无处泄愤之下便索xing跺着脚连声咒道:“姚起云,我鄙视你,鄙视你鄙视你鄙视你……”
姚起云看着被bī急了的司徒玦,不顾形象的展露她的焦躁,脸都胀红了,平日里顾盼神飞的一双眼睛里似乎蕴藏着熊熊燃烧的小宇宙,再被她“鄙视”下去,他都快要认为自己真做了什么丧权rǔ国、忘恩负义的坏事。
“行了。”他打断了司徒玦的宣泄,而且不得不以略高过她的声音才能让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你以为我故意跟你过不去?不想被人发现,你就别整天跟吴江班里的那个叫连什么的混在一起!你们那么腻歪,传到你爸妈耳朵里不是迟早的事?”
“那也不用你来管!”司徒玦岂会容忍被他的气势压过,当即就吼了回去。
“我想管你?你们尽管花前月下,有本事别找我来顶那种莫名其妙的包,我凭什么?”说到这里,姚起云似乎无名火起,重重甩开了她的手。“你就知道冲我发脾气。说我怎么卑鄙都可以,不过最好你告诉我,在这件事上我除了对你妈说了实话,我还错在了哪里?”
司徒玦重重喘着气,但却没有再搭腔。她本质上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方才的一通火气纯粹是被郁闷坏了。其实稍微用脑子想想就会发现,姚起云虽然讨厌,但他说得没错,昨天的事除了他不肯说谎背黑锅之外,他并没有太过分的地方,所以她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然而司徒玦心里依然不快,那种被背叛了的感觉挥之不去。可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姚起云又如何谈得上“背叛”?难道她平时跟他矛盾不断,但下意识里还是认为他是天经地义纵容和包庇自己的人?所以一旦他临阵反戈,她才那么愤怒。
最让她意外的是,一向沉默隐忍,不逞口舌之快的姚起云在这件事上也那么不依不饶,他平日里就算不高兴,也藏在心里,面上最多是yīn恻恻的,刚才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那么大声对她说话。他爆发的样子,像是一个拒绝戴绿帽子的丈夫……
想到这里,司徒玦恨不得对自己“呸”一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姚起云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话里面怪怪的味道,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两人脸上都是悻悻的。
“走吧,要不就迟到了。”姚起云再一次试图把早餐塞到司徒玦的手里。这时他才看到司徒玦的手臂上有一两道淤血的红痕,像是昨天被薛少萍拧出来的。
姚起云也没多想,伸出手在她手臂的伤痕处按了按。
“你搽药了没有?”
司徒玦毫无防备地吃痛,顿时“嘶”了一声。
看来害怕女儿误入歧途的薛少萍下手还真不轻。姚起云心中泛起了一丝悔意。
“你想gān嘛?”司徒玦看着他的手,愕然又提防地大声斥问道。
在她的质问面前,飞快缩回了手的姚起云硬生生地把那句“我房里有从老家带出来的药酒”给吞回了肚子里,在难堪的驱使下别扭地说:“我想你也用不着搽药了。反正皮肤那么黑,被掐得发红发紫别人都看不出来。”
“你去死!”司徒玦把书包用力甩回自己的肩上,瞪了他一眼,抬腿就走。
姚起云在她身后无奈地咬了咬牙,他怎么会不知道司徒玦最恨别人说她黑,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比起激怒她,他更怕她顺着刚才的话追问一句:“你动手动脚gān嘛?”要是那样,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司徒玦越走越快,姚起云提醒了她一句,“今天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想必司徒玦也从她妈妈那里得知了以后要跟姚起云同进同出,接受他变相监督的命令,只是她压根就没想过这样荒谬的约束会有执行的必要。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屑,“笑话!”
“你知道你妈妈是认真的,你心太野了,所以她不得不让我看着你。”
“姚起云,你敢跟着我,我要你好看。”司徒玦威胁道。
姚起云默默走他的路,敢不敢不是用嘴来说的。
司徒玦故意放慢了速度,不出所料,姚起云并没有按照正常步调超越她,而是依旧慢腾腾地跟在她背后。司徒玦无声地咒骂道:“心理扭曲的家伙!”
在踩蚂蚁似的走了一小段之后,眼看前边那个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在望,司徒玦毫无预兆地迅速起跑,一下子把没反应过来的姚起云甩在了后面,并赶在绿灯的最后一瞬冲到了马路对面。
“司徒玦你不要命了!”姚起云无奈地喊了一声。
司徒玦深谙姚起云的为人,那个曾经看不懂红绿灯的乡下孩子而今对规则有一种苛刻的信仰,就算红灯的斑马线旁一辆车也没有,他也绝对会等到绿灯亮起之后才会动脚。
隔着呼啸而过的车辆,司徒玦对着一脸懊恼的姚起云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放学后,司徒玦果然在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姚起云,她晃到了校门的另外一边,也不着急着回家,不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姚起云走到了她身边,“走吧。”
“我等人。”司徒玦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妈让你等我,可也没说不让我等别的同学吧。”
“等谁?”姚起云顺手拿过了她的书包,“你妈还在气头上,你还敢跟他走一块?你嫌被拧得不够?”
“有种你就去对我妈告密啊,反正这是你最擅长的事。”司徒玦讥讽道。
姚起云冷冷地说:“如果她问,我当然会说。我答应过你妈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这时,司徒玦一挑眉,笑着迎向她等的人。姚起云沉着脸看过去,走在她身边的不是连泉,而是司徒玦的好朋友吴江。
司徒玦一手搭在吴江的书包上,似笑非笑地走过独自站在那儿的姚起云身边。“你去跟我妈告密吧,就说我跟吴江一块。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和他光屁股的时候就混在一块,而我妈跟他妈结婚前洗脸都用同一个盆。你去说,她肯定很乐意听。”
与吴江勾肩搭背地走了一段,吴江这才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司徒玦搭在自己书包上的手,忍住笑说道:“可以放下来了吧,姑奶奶,你压得我的包比平时沉了一倍。”
司徒玦笑着推了他一把,“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待遇别人求都求不来。”
吴江哈哈大笑,“那前提是不会被人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怎么觉得我跟你走一块,就像铁板上的三明治中间那块火腿ròu,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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