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战自个儿这么不正派的一个人,都讪讪地脸红了,完全抑制不住身体的渴望和冲动。
罗战解了手,被重新押回车子。
程宇在小饭铺里寻么了几眼,给自己和同事买了三份普通盒饭,却单给罗战买了一份不一样的东西,拎回车上。
大毛和白远伸脖子看:“你给他买的是什么啊?”
罗战一瞧,乐了:“程警官,你咋知道我喜欢吃炒疙瘩和绿豆面儿丸子汤啊?”
程宇嘴角弯出一道弧,心想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贫、这么烦的一个人!
四个人在小车厢里埋头吃饭。
罗战的手仍旧铐着,由旁人给他喂饭,这人只管舒舒服服地张开嘴吃。这顿饭于是又演变成为这厮一个人的单口相声。
“这炒疙瘩其实就是面疙瘩,但是一定要有配菜,炒出来要huáng绿相间,还要色泽金huáng,再添点儿牛肉末子,这味道简直没治了!民国时期的老北平最流行的家常面食!
“还有这丸子,是用粉条儿和绿豆面儿捏出来的,配羊肉荤汤,知道不?汤里再点上,点上……嗳我说程警官,这汤里边儿你都给咱点了啥啊?”
程宇又喂给他一大口,说:“麻酱……”
罗战打断他:“等会儿你先别说,我自己尝尝……你搁了麻酱,韭菜花,酱豆腐,辣椒油,花椒盐儿,葱末,香菜末,一共七样儿,对不对啊?”
程宇笑得更深。
罗战专注地看着程宇,目光深邃得像要把这人吞进去:“这滋味儿真绝了!独一份儿!”
独一份儿。
罗战说的是这碗绿豆面儿丸子汤,其实也是说眼前这个人。
罗战吃完了意犹未尽,舔舔嘴唇,程宇又递给他一个纸包:“这个能带进去,够你吃两顿早饭的。”
“这什么啊?”
程宇打开纸包一角,给他露了一眼。
这郊区小饭馆里也卖家常小吃。程宇特意又给罗战买了一份糖卷果,一份炸咯吱盒。
罗战真是没想到。
他一时间喉咙都梗住了,半晌无话,后来才慢悠悠地乐出来,缓缓说道:“炸咯吱盒我自己就会做,小时候我爸手把手儿地教给我,绿豆面儿煎饼皮儿摊开来,再裹成卷,切成小块,炸焦了,而且一定蘸蒜汁吃……”
程宇仍然垂着眼,淡淡道:“牢子里可没有蒜汁。”
罗战道:“只要东西好,gān嚼着都有滋味,够我慢慢品的。”
程宇道:“吃完这两包就没了,就天天吃白菜熬豆腐了。”
罗战答:“我慢着吃,八年忍忍就熬过去了呗!……程警官,谢了!”
罗战抬头看程宇,眼神意味深长:“程警官,你没吃过我的手艺。将来有一天我出来了,一定请你尝尝我做的饭,咱这是正宗口儿,绝对不让你失望。”
罗战那时觉得,眼前的小程警官,这人简直就是天仙啊!
他如果不犯罪,不判刑,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遇见程宇。
现在遇见了,深深地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在通往八年牢狱生涯的这条凄凉路上。
第10章 入狱险路 …
延庆县多山,罗战即将被收押的那座监狱地处远离城镇的山区。
呈现异常血色的夕阳最终跳跃着被山峦吞没最后的身影。一条山路越开越偏,眼瞅着路边儿的草木逐渐荒芜,车辆与人烟渐稀。
公路逐渐狭窄,海拔缓缓升高。
山区的云雾在暮色中堆积,夏日的夜空是沉静幽深的蓝,星光繁密。
开了一整天的车,又刚吃过晚饭,几个人皆露出疲惫之色。
大毛把胳膊肘搭在车窗沿上,一边儿开车一边儿抽着烟。
白远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跟后排的程宇和罗战聊天。
程宇基本就是问一句哼唧一声。罗战的手腕儿铐了一整天,都发酸了,金属贴肉的地方被汗水浸渍得发红。
罗战望了望盘山道一侧壁立千仞、另一侧空谷幽深的夜景,突然就沉默了,过了许久才说:“我爸就住这附近,快到了。”
程宇抬眉问道:“你们家不是住老城区么?”
罗战惨然笑道:“我爸早就不搭理我了,嫌我不学好,嫌我瞎混。他不住我在城里买的房子,搬回郊区小镇了。”
罗战又补充道:“就是我们以前的老家,我爷爷待的地方。后来有了农转非的户口,才到城里安家落户的。”
程宇问:“你爸gān什么的?”
“你猜猜?”罗战笑道,“嘿嘿,我爸有手艺的。小时候常看他在灶上炒面茶粉儿,轧咯吱盒,在煤炉子上烤墩饽饽……他还会雕蛋壳儿!蛋壳儿那么薄,一捏固就碎了,老爷子雕得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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