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除夕那天,简书已经稍稍有了些精神,能吃进去一点儿东西了,尽管低烧还是退不下去,人也不很清醒,但状况总算平稳了下来,血也不再水似的往外流了。
黎妈妈做了满满一保温壶的汤给简书送去,再三嘱咐黎蘅要仔细照顾。二老最近带着果冻,看这小公主身体棒得没边儿、能吃能睡的,更加坚定了“小书身体坏成这样,肯定是自家儿子没照顾好”的观点,来特护病房看望时,每一回都不落下数落黎蘅一顿,简书听了又觉得不忍心,声音细若蚊蝇的,还要给自家老公辩护两句。
黎蘅把母亲拿来的汤打开,病房里没一会儿就散开了食物的香气,药剂冰冷而刺激的味道短暂地淡了下去,好像这房间里终于有了点人情味儿。
简书没什么食欲,味觉被药物麻痹了,也不太能辨得清味道,只是看着黎蘅开心,他也觉得很开心,就着黎蘅喂过来的勉强吃了两口,但吃过之后,人就开始不舒服了,胃里胀得不行,还有些恶心。黎蘅看简书实在难受,心里疼得发慌,更加舍不得逼迫,摩挲着人的头发问他哪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简书摇了摇头,费力地喘了几口气,才对黎蘅道:
“不想吃了……”
这话是实话,却也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听得黎蘅胸口一酥。
“那就不吃了,过会儿再吃。要不要喝水?”
简书想了想,还是摇头,皱着眉头道:“苦……”
“我给你调一点儿蜂蜜在里面?或者加一颗冰糖,想喝吗?”黎蘅锲而不舍道。
简书失笑,拉着黎蘅不让他离开床边,手指有意无意地挠着黎蘅手心,这动作也带了点儿撩拨的意味。
“阿蘅,”他说,“又过年了。”
“我们阿书最难的一年已经过去了。”黎蘅在简书头顶亲了亲,不敢碰他别的地方。
“每年除夕,都让你没法休息,还得照顾我……”简书沮丧似地叹了口气,头往旁边挪了挪,寻找黎蘅的怀抱。
黎蘅这会儿断不敢往床上坐,只好伸了一支胳膊去搂简书,半个身子悬空着,紧张兮兮的。简书看他这别扭的姿势哭笑不得,但也不说什么。他现在特别特别想自私一会儿,赖进他朝思暮想的、昏睡中都还眷恋的怀抱。
“我觉得像个轮回一样,”黎蘅说,“不过去年除夕,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好,我当时见你,就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让你再也不受半点伤害,可又怕你拒绝——今年,我至少可以随时陪着你,我们什么都有,还有了女儿,你也会好起来,我们会在一起,我以后每天都可以想,要怎么对你好,想明白了就立刻去行动,你会慢慢恢复健康,而且我至少不用担心,你会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黎蘅语气里夹杂着一些苦涩,简书知道,这话既是告诉他的,也是黎蘅说出来,自己宽慰自己的。简书安安静静听完他的絮叨,忽然问:
“女儿……怎么样啊?”
“好着呢,白白胖胖,小名叫果冻。哦对了,我给她想了个大名,还没定下来,得跟你商量。”
简书深深看了黎蘅一眼,笑了起来。
“我准备让她跟你姓,名字就……”
“姓黎吧,”简书打断道,“我喜欢能从她的身上,看见你的影子。”
黎蘅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说也行。
简书又问:“名字呢?”
“乘初——‘乘初霁之新景’,她是咱们新的开始。”
“黎乘初,”简书跟着念了一遍,称心地笑起来,对黎蘅道,“阿蘅,你真厉害。”
“没有你厉害,这么难,还回来陪我。”
黎蘅说出这句,眼泪忽地就不受控制般落了下来。
“没事啊,我没有很难受。”简书真诚道。
身上的痛苦,再多上十倍也不比之前心里的煎熬。等待果冻出生的那段日子,每一秒都在害怕分离,越是离不开,恐惧就越让人无从适应。现在虽然难受着,心里却很放松,知道彼此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连病痛都不能再让他低落。
“你多陪陪我,我就不难受了。”简书拉过黎蘅的手亲了亲,对他道。
(96)
简书转普通病房那天,说想吃家旁边一间店的粥。人已经许多天吃不下什么东西,每顿喝一两口汤都觉得胀,这会儿终于说想吃东西,把黎蘅高兴坏了,把简书拜托给母亲照顾,自己开着车去给人买粥。
回来的时候见黎父也来了,还把一小团的果冻也给抱了过来。简书抱不住孩子,只能放在自己枕边逗弄,二老搬了椅子坐在床边,也一个劲看着果冻手舞足蹈的乐。简书似乎在和孩子说这话,不过声音太小,黎蘅站在病房门口什么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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