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潜川这么说的?”
简书摇头:“没有,梁哥他不知道这件事。”
“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嗯,我之前就是趁他出差的时候去植入的,本来想等怀上给他一个惊喜,可惜,现在反而对不起这个孩子……”简书说着,枯瘦的手覆上小腹。
那里几天前还有一个孩子,而现在,它连带着它所代表的牵念,又全都消失了。
黎蘅没有说话。
“阿蘅,我原先一直以为,如果我也能做女人做的事情,我和梁哥就能少一点阻碍,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只要我还是个男人,我们就不可能……”
简书说这话的时候淡淡的,没有什么愤愤不平或者撕心裂肺,只是陈述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听得黎蘅一阵气闷。
沉默了一下,黎蘅又问:
“那你们就准备这样了?他也不管你了?”
“我只是想自己呆几天,梁哥回来以后要搬家,我不太想……”
不想眼睁睁看着听之任之,心里却比谁都明白,即使挽留也不会有任何作用,要送他走,他做不到。
黎蘅只觉得心口一紧,脱口而出道
:
“你住我那里去吧,这次我彻底调回来了,做大区技术总监,以后也不会常跑外地,可以照顾照顾你。”
“你刚回来,要忙的事情还多,就别分心管我这里了,我这个几天就能好,过后再一起出去喝酒啊!”简书眼睛笑得弯弯的,与从前别无二致。
黎蘅还想说什么,又怕表现得太过,犹豫了半晌只好作罢。
那天他一直待到傍晚,用简书公寓里有些简陋的厨房做了两碗面,一起吃完才离开。
后来某天去往医院的路上,黎蘅想起两人那日久别重逢时的场面,想起自己当时的瞻前顾后和谨慎有余真心不足的话,就忍不住自问,若当时能预见到有这样一天,在那个春末的午后,在充斥着潮湿气味的小公寓里,自己会不会再多坚持一点。
——大概是会的。
(2)
那年六月,梁潜川最终搬离与简书共同生活三年的房子。家里给他在城的另一头重新购置了二百平的跃层大公寓,金屋有了,只等他去藏娇。
搬好家那天,简书张罗了一顿饭,请的都是俩人共同的好友,权当作送行。
虽然日后仍在同个城市,但众人心知肚明,经过这档子事情,梁潜川与他们所谓的交情,也就只剩得下表面名义了。那天去的人不多,一顿晚饭有大半时间都在微妙的尴尬中度过。大家挑拣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聊,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黎蘅始终沉默。算起来,这也不过是他回到湖城以后第二次见到简书,人倒是已经不像上次那样虚,腰肩挺拔,清瘦而好看,可脸色还是一样的糟糕,没有半点血色,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影,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怕又有许多天没睡好了。
还有他的笑容。那里面透露出的悲哀令黎蘅不舒服,甚至有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一心想和人狠狠干上一架。
酒过三巡,有些人就把理智全都当菜消化了,管不住地要说起过去的事情来。从本科时几个人认识开始,一路回忆到简书当年是怎样地追着梁潜川跑,怎样事事想着梁潜川,又说到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隐隐猜到两人关系不一般……
旁观者说得愈起劲,简书的眼神愈暗淡。
后来大家说无可说,某人忽然感叹了一句:
“潜川啊,这么好的人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也舍得?”
梁潜川没说话,兀自闷了很大一口酒。
气氛冷却下来,当事人不说话,别人也不太好接下去。过了一阵子,简书才轻声道:
“我也没做什么……”
黎蘅不轻不重地把酒杯放到桌上,道: “过去的事不提了,今天大家都在,就一起祝潜川新婚大喜,步步高升吧。”
梁潜川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着打哈哈:“也、也还没有定下来呢。”
灯光底下,简书苦涩的笑容无处遁逃。
话题又渐渐扯开,最后一众人都聊起与各自生活没多大关系的政治话题来,酒桌上的氛围才总算是松快了些。这顿饭又吃了一个小时多才算结束,梁潜川陪着简书把客人一个个送走,任后者三番五次催促他早点回去,也坚持说还不晚,可以再等等。
黎蘅没走,也没凑近人堆里,只在稍远的角落站着抽烟发呆。之前酒桌上提起的那些往事,他通通都有参与,但别人的记忆刻画出的方方面面,却唯独缺少他的那个部分。看来,这些年藏得很好,那些不适宜的东西只有自己心中知道,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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