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娠?怎么还怀上孕了?”黎妈妈认真回想了一下,上次儿子对自己讲起这男孩的时候,好像没这么一段吧?
黎蘅倒是也不避讳,直言道:“我的。”
黎妈妈觉得自己可能去了假的儿子家。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黎妈妈好像终于找回了点儿理智,撂下一句先回宾馆办个入住,再不看简书一眼,也拒绝了黎蘅送她过去的提议,提着行李出了房。
(35)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黎蘅分明看到简书瑟缩了一下,脸色旋即更加苍白;也分明看到他颤抖着握起的拳头,他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更知道他的恐惧。
永远得不到家人的认可,这就好像是对他们离经叛道的惩罚和诅咒,带走了他上一个深爱的人,带走了他的半条命和整个青春,现在也会带走他如今生命中唯一的依靠与港湾,带走他的全部希望。
简书忽然就明白了,所谓长长久久,朝朝暮暮,从来不过是自己一个幼稚的幻想,就如朝菌永远无法看透晦朔,同样的感情,永远不会把自己引向不同的结局。
黎蘅觉得自己能知道简书心中所想的一切,却唯独没有想到,他在这没有出路的绝望之中,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阿蘅,你要好好听阿姨的话,他们只有你了。”
他看到他唇边的笑意不比平日寒凉半分,一如这许多许多年他闭上眼便能想起的模样,一如四月的暖阳。可他的心却被这个笑容坠进了严冬,胸口仿佛被扎了无数刀那样疼痛着。
他
黎蘅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去质问母亲,从前说过的不干涉,说过的只要求他从一而终,这些话难道都不作数了吗?难道非要他放弃吗?扔下这样一个在生活里彷徨着的人不管,她的心不会疼吗?
可他不敢。
他黎蘅不敢。
甚至不敢摁下那串电话号码,因为害怕那一通电话就是这段尚未开花结果的爱情最终的刑场。
时至今日,黎蘅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与梁潜川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懦弱,都不决绝,他们都把自以为爱的人推到风口浪尖,让他为所有的错误买单。
可是哪里错了呢?他们不过是没有爱上这社会要求他们爱上的人,然而爱情里面,哪里能分出这样多的对和错呢?
浑浑噩噩间感觉到简书拉了拉自己的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对他说着自己的针水快要挂完了,留置针要封口的,刚刚抽筋过的小腿还在疼,能不能再帮他揉揉,等等等等。可是黎蘅知道,这就是简书告别的方式,说着那些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要求,假装不介意,也只不过想方设法为对方减轻些负罪感而已。
不论旁人给他多少照顾,自始至终,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孤独的一个而已。
黎蘅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许给他拔掉了输液管,也许为他按摩了腿,也许把刚学会的粥盛出来让他尝过,也许同他又心猿意马地聊了几句话……黎蘅只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条受人恩惠却无以为报的丧家犬,做什么都是徒劳,都显得蠢。
直到他听见那句话。
那句不需要很大声音也振聋发聩的话。
那句,他以为永远不会听见,却每分每秒都在幻想的话。
简书抓住了他的袖口,一如最初那样,他说,阿蘅,我觉得我会爱上你,如果再有一点点时间,那语气里干净得只剩下真心——真心的惋惜,真心的剖白。
被极端的甜和极端的苦包裹着,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黎蘅发现自己已经开车行在了路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争一争,哪怕为简书百分之一的可能会爱上的理由,哪怕为了让他爱的那个遍体鳞伤的男孩再多相信爱情一次。
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直截了当问到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
他看到简书发过来的信息,说阿蘅你不要冲动,我没事;说你回来吧,别去了;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他只回了一句话,呆在家里,等我。
这次,他一定要让简书等到归家的人。
等去到了门口,不过几秒犹豫的功夫,黎蘅却听到房间里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我知道啊!但总挂着吊针算个什么事?身体还要不要啦!……小孩没问题?那大人不用在意了吗?……都瘦得脱形了快,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反正我不管,那是我家的人,想不出办法就等着我和老黎一起跟你绝交好了!”
黎蘅愣住了。先前的冲劲
仿佛打在棉花上的拳头,力道卸去大半,僵硬地敲了敲门,很快就被母亲迎了进去,一面走,一面还回头数落跟在后面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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