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作者:五毫升致死【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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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雨山仍然没有等到一个拥抱,他对着镜子大哭起来。
化妆间的灯被打开,镜子里出现了一张破碎的脸,他像摔坏了脸蛋的陶瓷娃娃被扔在路边。明明大腿上伤口还没结痂,但是李牧已经不爱他了。
门外传来了犹豫的敲门声,但是孟雨山仍然没能停止哭泣,他在不被爱的幻觉里溺水。
“孟先生,我给您带了一杯咖啡。”
“放在门口吧。”,李牧说着向门外走,他把化妆室的门拉开一条缝,只伸出去一只胳膊把装着纸袋的咖啡够进来。
肩膀上冰凉的触感让孟雨山突然忘了哭,他揉一把眼泪,睁开眼睛看着贴在自己胳膊上的咖啡。男孩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眼泪,嘴角的婴儿肉因为下垂的嘴角鼓起来,现在的孟雨山就像被揪了辫子的小女孩。
他看着眼前的那只手,男人手臂上纹着一只被蟒蛇缠绕致死的白兔,李牧说孟雨山就是这只窒息而亡的兔子,自己是缠绕着他的蛇。
男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够李牧的指头,李牧用另一只手接过咖啡,让孟雨山从他的小拇指开始捏到手心。男孩握住他的手腕看一件稀罕物件一样地看他的手,然后张开嘴含住了他的无名指——紧接着一阵刺痛挤进了皮肤,冰凉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进李牧的手心。
李牧看着无名指上沾血的牙印,“我们结婚吧。”,他说。
男孩转过身,重新把自己贴在李牧身上。孟雨山张开腿夹住他的腰,男人托住他的大腿把他抱在怀里。
“李牧,”,男孩再一次呼唤他的名字,“如果你不爱我了,一定要先杀掉我。”
4
孟雨山一直觉得,如果没有李牧,他一定早就死在那个没有颜色的春天里了。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不能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能拥抱亲吻的时候,连呼吸都有负罪感。如果没有李牧他连应该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七年的冬天没有下一片雪,孟雨山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跨过地图上的南北分界线他就一定能看见雪——他听说北方是四季分明的,但是那个冬天出奇的暖,到了理应春暖花开的三月却突然遭遇寒流。
他在一个没有桃花吐蕊也没有绿草抽芽的夜晚被赶出家门,来不及收拾的被褥在行李箱里支出一个角。到李牧发现他,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他就这么坐着发呆,脑袋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儿。
马上就要自动关机的电话提醒他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对面喝得浑身发烫的男人在春天透凉的风里迷迷糊糊地脱下了外套,露给他一条纹着奇怪图案的胳膊。他蹲下来的动作不怎么稳,看着男孩的眼神带着奇怪的疑惑——李牧第一眼还以为他是个女孩,一个无家可归可以随便骗回家骗上床的女孩。
抱着膝盖的男孩被吹了一夜风,他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嘴唇和脸白成一个颜色,只有眼角带着不健康的红晕。李牧就这么蹲在地上瞧他,看得孟雨山眼泪抑制不住地留下眼眶。孟雨山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儿什么,如果李牧不救救他他很快就会死   ,孤独地、狼狈地、悄无声息地。他可能会出现在当地的法制新闻上,但是版块只有橡皮那么大。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到下巴,冷风打在脸上除了盐渍带来的黏腻只留下刀片一样的疼痛,他在把脸埋进胳膊之前握住了醉酒陌生人的手腕。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委屈压得他透不过气,他像溺水一般连呼救声也不能发出——他可能马上就要死掉了,今天或者明天,或者运气好一点,下个礼拜——但是他马上就要死掉了,如果李牧不救他。
“小孩,”,对面的人开口了,“你饿不饿?吃饭吗?我饿了。”
孟雨山想客气地回一句“好”,但是眼泪哽在喉咙里,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只能不停地点头,像只失去了母亲跌落巢穴的幼鸟在风里不停颤抖。
李牧觉得他太瘦了,他甚至不敢回握男孩抓在他手腕上的手,害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会把他捏碎。
骨碌碌的拉杆箱在身后响得有些烦人,跟着他的小男孩仍然一声不吭,连微弱的啜泣也听不见。李牧用手护住火苗点燃一支烟,被吹歪的火苗险些烧着他的眉毛,他在尼古丁渗进肺叶的时候放弃了思考。其实偶尔做一次好人不需要理由的,他可能只是喝醉了,也有可能是心情太差了,他只是想有个人陪他吃口饭,陪他睡一觉。妓女也行,走投无路的打工妹也行,女孩一样纤弱的孟雨山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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