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直到现在,三年后的现在,分开一年后的现在,陈令折仍然能够将初次相见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什么地步呢?仿佛有人将当时发生的所有,一帧一帧地拍摄下来,每一张的画面都被拉高清晰度、被锐化、被颗粒化,让毛孔和神色都被放大到一个深刻的地步。
陈令折喝光杯中最后一口酒,将剩下半瓶的酒瓶装回冰箱里,窗外的雨水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他觉得有些头疼,有些犯困,于是一股脑倒入了床褥间,叮叮咚咚的风铃声从某个无法探知的角落传进他的耳朵里,成了催眠曲。
他陷入了沉睡,只有在沉睡时,他才没有焦虑,没有烦躁。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雨水已经停歇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土壤的味道,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着昏黑的天花板发呆,直到门铃声的再次响起,才把他漂流的思绪拉了回来。
该不会是江航行吧。陈令折一边捏着太阳穴一边走向门口,脑袋里扔出这么个想法,可把他自己吓到了,为什么会想到江航行?或许是房东呢?又或许是章萧呢?--尽管他明白,章萧不可能,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打开了门,果然是江航行。
江航行带着笑意,眨了眨眼跟他打招呼:“刚睡醒吗?”
“嗯。”
“那正好,这个点也该吃晚饭了。”
陈令折狐疑地看着他,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嗯,是啊,该吃晚饭了。”
“我想了想,早上说下回请你来我家做客。”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羞涩的意味,“下回可太模糊不清了,所以今晚吧,就今晚来我家做客吧,我给你下厨。”
陈令折听到这话,登时就清醒了,“什么?”
“我把我爸妈打发出去了,你不用觉得尴尬。”江航行解释了一句,“来吧,你不是一个人吗,我给你作伴。”
陈令折不大会拒绝人,更不大会拒绝这种自带热情属性的人,最终还是没头没脑的跟了上去。
有人气儿的家总归是不一样的,踏进来的,打开灯的那一秒,就是亮堂的,温馨的,和陈令折蜗居的地方全然不同的氛围,说夸张了,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江航行招呼他坐在客厅看电视,洗了些水果,拿了瓶酸奶放在桌上。
电视里正放着走近科学,陈令折吃了一颗草莓,江航行在厨房做饭,陈令折回头看他,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能隐约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这让陈令折失神了片刻。
在这片刻中,他又想起了章萧,那个陪他共同生活了两年的章萧,也曾经这样站在厨房里,给他做一顿丰富的大餐。
“你有什么忌口吗?”江航行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正巧捕捉到了陈令折望向他的目光。
陈令折收了收眼神:“没什
么忌口。只是不吃香菜。”
江航行笑了:“好巧。我也不吃。”
陈令折又感到了疲惫,靠在沙发上,耳边播放着走近科学那一板一眼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他又被带入了梦中,回到了那场初见的梦,那是为数不多的,值得陈令折不停回味不停沉陷的往事。
他以为章萧只是出于愧疚和客套随便说说,也没有抱着第二天能够再见到章萧的念头。
所以当章萧提着粥和水果,又抱着公文包和一束花,狼狈地站在他的病床前时,他又惊又喜。
章萧将手里抱着的、提着的东西放到一旁之后,才拉了椅子坐下,喘了会儿气,这时已经晚上七点近八点了,他仍旧露着歉意对陈令折说:“今天应酬了一会儿,所以来晚了。吃了吗?”
陈令折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乎,摇了摇头:“还没。”
章萧笑了,带着些得意:“幸好我顺道去买了份粥,你先趁热喝着,不管饱我再去给你买点吃的。”
“谢谢。”陈令折接过粥,低着脑袋说,又抬头问他:“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章萧。”他说,“不好意思,这两天确实有点儿忙过头,都忘记跟你自我介绍了。章,立早章,萧,萧瑟的萧。”
章萧。陈令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记又好听的名字。
“真的麻烦你了。”陈令折喝了一口粥说,“实在忙的话,不用来看我,没事的,趁着修养我还能矿工几天歇一会儿。”
章萧笑了,站起身扯了扯领带,又看了眼手表,他蹙了蹙眉,似乎有什么急事等着他。
“你先去忙吧。真的没事儿。”陈令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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