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来,惊觉那人万分眼熟,“你好?”
少年抬头看我,似惊鸟,一下蹿起,步履颠簸几下,眼见着身躯往前靠去,摇摇欲坠。
“小心!”
我出于好意提醒他,却将他吓得转身就往林子里跑,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连带着飘飘的衣角都消失在林中暗色里。
沿路回去时,由于好奇心一直盘踞在心头,拉着早些天熟络的当地人,开始向对方比手画脚地询问:“我今天遇见了个,穿着衬衣的。高高瘦瘦,长得还白。那是谁家的孩子?”
“高高瘦瘦?”
“对。还白,长得挺俊的。”
“哈。估计是柳家小子,不过那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秘兮兮,“脑子有问题,是个疯子。赵先生别同他掺和,会倒霉。”
我尴尬地笑了笑:“看起来,倒也不像是脑子有问题,只是有点古怪。不过,倒霉是怎么说?”
“这——这还真不好说啊,赵先生,您知道的,每个地儿总归有属于这个地儿的秘密,不方便和外人说起。”
“啊——”我点了点
头,“那真是冒昧了。”
不知为何,一时间,许多情绪盘踞在了我的心头。
脑海里不断的将昨夜的男子和那少年的背影重叠再重叠,直至完全重合,像玫瑰花的种子,埋在我的每个细胞里,念想为其输送着养料,企图让玫瑰花生长出来。
夜里,我仍翻来覆去,外头静得很,所以当花盆落地破碎时,那清脆的声响穿透了我的耳膜。
我套上外衣,下了楼,走至花园中。我又见到了昨夜那个神秘的闯入者。
他保持着昨夜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花园中央,微微仰着头,瞧着月色,脚腕踩过破碎的陶瓷碎片,出了不少血。
这一瞬间,我失去了行动的意识。
他再一次回头看我。
月光温柔,照得他的棱角柔和如水。
是白日里遇见的那个少年。
3
神使鬼差的,我走向了他,我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破坏气氛。
他站着不动,像古希腊漂亮的雕像,以一种毫无波澜的目光盯着我,没有恶意的,纯粹的视线。
我走到他身旁,约莫比我矮了半个脑袋,他看着我靠近他,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关注着月色。
月色和往日一样,没有什么看头。
我问:“迷路了吗?”
夜里闷热,也不能光着身子闲逛吧?
我见他不回应,倒也没放在心上:“蚊虫多,我给你去拿件外套--还有你脚上的伤口得处理。”
我往屋里走,但担忧他再一次消失,转过头告诉他:“你等等我,别走了。”
作为一个常年囿居于屋内的画家,以少见的速度欻欻上楼,一时间忘记了将药箱放哪儿,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才拎着药箱和外衣出来。
我怀着希冀,在经过我的叮嘱后,他不会离开消失。
然而我那可怜的微弱的希冀,如同傍晚的炊烟,散得干净,一点儿也摸不着了。
花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声,只剩下花草无停歇的生长。
我失落而归,将外衣和药箱放在最显眼的沙发上,起码等到下一回,我再见到他,不必因为寻找东西而耽搁了时间。
我试图在白日里寻找他。
从别墅小楼到居民屋,又沿着绿冬河往更远的地方走,林荫树树,我同样往踏足其中,到了傍晚,林子里就起薄雾,还有孤鸟惊魂般的哭鸣,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日寻找无果,我准备打道回府,等着夜里他的再度光临。
我鄙夷自己这种带着目的地的想法,我想做什么呢?我遇见他要干什么?询问他闯入花园的目的所在?还只是单纯的想见他一面?
我说不清。这种情绪,在曾经也出现过。
那时,我还在艺术学院念书,国画班有个姑娘。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第一年的夏天开学季。
她戴着耳机,嘴里哼唱着什么,那是首我从没听过的音调,再之后,我曾询问过她,她倒丝毫不记得了。
那会儿,她穿着白色t恤,一双橄榄绿的帆布鞋,脚下踩着黑色长板,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没看清她,只看清了她右手臂上那颗心脏的纹身,于是,再也忘不掉了。
我开始在院里四处寻觅她的踪影,试图来一场浪漫的邂逅,可惜,故事总归是不能让人如意的,她以我朋友女友的身份,出现在一场饭桌酒局上。
52书库推荐浏览: 沈二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