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可千万别学我。”
第5章
南方沿海台风过境,周晋泽选择了搭动车回去,路程大约四个半小时。
赵安逸靠着周晋泽的肩头,安稳得睡了一觉,醒来时见周晋泽望着窗外景色,外头起了雨,窗户上是斑斑驳驳的雨珠,偶尔闪过的远处灯火也被雨水打湿成模糊的一团一簇,赵安逸知道周晋泽并非在观景,而是心事重重的发呆。
到站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站台上的行人被风吹着往前走,雨水偏着身子落了一身,周晋泽搭着赵安逸的肩膀随着人群往出口走。
车辆与灯火堵成了一片长长的银河带,汽车鸣笛声,若非大雨滂沱,他人见了或许还以为赶上了什么热闹宴席。
周晋泽想抽根烟缓解黑夜带给他的压抑感,低头对上了赵安逸那双在夜里发光似的明亮的眼眸,于是又打消了念头,心中觉得有些愧疚,赵安逸的长辈既然把他托付给了自己,还是不要让自己的不良行为带坏了他才是。
打车。路阻。风雨声势愈发浩大。
出租车只能将二人送至巷子口,还有约五十米的路需他俩冒雨过去。
周晋泽微微弓着腰,一手护着赵安逸的脑袋,企图为他遮去一些雨水,一手则拉着赵安逸手臂,一路奔至屋檐下,全然将二人湿了个透。
周晋泽在黑暗中摸钥匙,赵安逸弯着腰喘气,一路跑来,大雨虽凉快,此时停了下来倒涌上了一股燥热,浑身黏糊得难受至极。
开门,进了屋里,点起了吊灯,白晃晃的灯光落在赵安逸的身上,能将湿透的白色衬衣下瘦削的躯体映照得明明白白,周晋泽垂眸看了眼,说:“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免得感冒了。”
赵安逸点了点头,回房取了干净的换洗衣物,下楼右转进了浴室,他看着浴室门上的锁,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他没有将门锁上。
温热的水从银白色花洒里落下,浇灌着赵安逸的全身,他闭着眼,于是水珠停留在长卷的睫毛上。赵安逸一手撑着白色方框瓷砖,一手摸擦着泡沫,浴室里昏暗的灯光从他的后背抚了上来,能清楚得看见他节节脊梁,瘦得硌眼。
他脑中回放着一些零碎的画面,传递着一些不寻常的触感。
站在走道里,带着恳求模样的周晋泽;靠在医院门口,对着夕阳,不停抽烟的周晋泽;坐在动车里,撑着脸望向玻璃窗外的周晋泽。
一千个周晋泽在他脑海中以幻灯片的方式一页一页展现。
以及动车站台时搭着自己肩膀和滂沱大雨中拉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温厚且温热,带着三十岁中年男人该有的厚重感,透过衣物与皮肤传达到他稚嫩的体内,掀了万般波澜。
这是赵安逸十六年生活中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他甚至产生了一丝得寸进尺般的迷恋。
夜里,外头狂风大作,雨
点声由小及大,又由大及小,反反复复,而这座老屋似在风雨中摇曳着,像一位蹒跚而行的耄耋老儿。
赵安逸的房间挨着阳台,从阳台上传来野猫的声响,那是来避雨的,野猫窜跳在搁置于阳台的纸箱上,发出啪嗒啪嗒和绵长幽怨的猫鸣声,怪异得很,听得赵安逸浑身起毛。
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望了许久,才缓缓地摸黑起身,抱着枕头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着,窗外的电闪雷鸣透过淡绿色的帘子照起了他夜里的身影。
赵安逸站在周晋泽的房门外,蹙眉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鼓起了勇气似的,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头霎时亮起了一方灯火,是周晋泽打开了床头灯,他见那十六岁的少年推开门,抱着枕头立在那儿,像一只无处可去的孤鸟。
“老师。”他说,“我有些害怕———”他习惯性地咽了咽口水,睁着雾一般朦胧的眼看着坐在床边的周晋泽,“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得到周晋泽的默许后,他高兴地关上门爬上了床,乖巧地侧躺下来。
周晋泽伸手熄了灯,在黑夜里两个人似乎都陷入了难以入眠的状态,赵安逸像是一只小猫,勾着身子,弯着的膝盖微微贴着周晋泽的腿,带着一种莫名的触感。
“老师,”他轻声说,“您睡了吗?”
周晋泽答了句没有,窗外的雨声毫无消退的意思,一夜大雨,到了明天准能淹没了前门那低洼的地势。
这让周晋泽想起儿时某次台风过境,河水溢出,站在平地里,那水能漫过膝盖,偶有几只河蟹爬上门前台阶来,给他抓个正着放进大红色水桶里。母亲从屋里喊他,叫他莫要下去戏水,说是这水不干净,回头得给水里虫子咬坏了,这么一听,他自然也吓得不敢下去了,人类向来对于未知感到无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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