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上帝。”桑德拉听了他的话,又回想起那些恐怖的经历。她如同抽搐似的颤抖了起来,并牙齿打战着,向朱塞佩解释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阿方索,阿方索·法布里,这是他的名字……我们在小酒馆里认识的,他从前对我很好,但后来却染上了毒品。工厂给他的钱根本不够花销,他就向他的朋友去借,借了也从来不还。我知道这样不好,我想和他分开,可是他不允许……他打我,并威胁我如果告诉别人的话,就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然而我的先生,我真的不能再忍受他了!”
朱塞佩静静的听着,那张英俊的脸孔上波澜不惊,尽管他也为桑德拉的际遇而感到伤心和愤怒,但他却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他也无论如何,不可能像眼前的泽维尔那样,在脸上表现出仿佛火山般的怒意。诡谲的世事教会他淡漠,教会他冷酷冷静,也让他在此时此刻,依然可以面不改色的问道:
“你知道他工作地点的名字吗?我需要尽可能多的信息。”
朱塞佩那种和缓轻柔的语气,使桑德拉渐渐镇定下来。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羞愧的同时,也受那位顾问先生的影响,产生了一点无可奈何的清醒。她仔细想了想那些和阿方索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试图向朱塞佩给出最详尽的消息。她说:
“他在城北的装配厂工作,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他是意大利人,今年二十二岁,个子不高,棕发,蓝眼睛,左手手肘上有一点疤痕。”
“他会说意大利语吗?”
桑德拉点了点头,从布满血丝的眼球边流出一点悲伤的泪水,她向朱塞佩忏悔道:“先生,我无意打搅您,只是我实在走投无路,所望无多……”
“请别这么说,我永远记得你的好意,你也永远是巴罗内的朋友。只是你该早点来的,早点向我或泽维尔打一通电话,这样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伤心。”朱塞佩这样说着,脸上的悲痛有了确切的实体。他皱起眉头,又拍了拍泽维尔的肩膀,示意那位小少爷把这个可怜的女人送到医院。
泽维尔一面搀扶着桑德拉,一面抬起头来,看着朱塞佩的眼睛。逆光下,他那金发闪耀着,浑身散发着天神般的气息。直到
这个时刻,泽维尔还是不了解那位顾问先生的性格。朱塞佩就像那歌剧里所吟咏的,善变而又反复无常的女人。他似乎是冷漠的,但他现在脸上的悲悯又那样实际;他似乎是善良的,但他有时说出的话语又那样无情。泽维尔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恼怒的反驳了他的安排,他摆了摆手,对那位顾问先生命令说:
“不,不要去医院,现在没有那么多人手负责安保。我把房间让给她,你去叫那个德国佬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在褐石大楼里解决。”
泽维尔口中所说的那个德国佬,是在全面战争时期,替朱塞佩医治腿伤的私人医生。由于生意的关系,黑手党成员们时常会遭遇一些不可详说的外伤,为了避免去医院招惹别人的视线,在伤势并不严重的情况下,通常都会请私人医生来诊治。这些医生们守口如瓶,不会向无关人士透露一点情报。
朱塞佩明白泽维尔的顾虑,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也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风险。只是对于那位顾问先生来说,他的心里还装着一些别的算盘。可是当着桑德拉,那位家族以外人士的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否决泽维尔的提议,更不敢和他进行半点无谓的争论。
朱塞佩把这种情感定义为自己的职业道德,毕竟他害怕泽维尔会搬出“十诫”来,要他跪在地上服从。于是,这位顾问先生,只好有些低眉顺眼的垂下了脑袋,并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大楼的钥匙。他希望泽维尔先行把这个可怜的女人送到三楼的房间,然后等着自己去打扰那位德国医生的晚餐。
泽维尔照做了,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他带着桑德拉走上升降机,然后颇为无奈的看着自己那乱糟糟的房间,诚心实意的请求桑德拉的原谅和将就。桑德拉见到他那有些懊丧的表情,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她的肋骨受了点轻伤,这使她不能太过剧烈的呼吸,但她还是想笑,并且从心底里感谢泽维尔的好意。
朱塞佩的私人医生在一个小时以后赶到,这个高大的德国佬一进门就对那位顾问先生开始了无休止的抱怨。朱塞佩没有理他,催促他立刻去给躺在床上的桑德拉做些诊断。好在,她伤得并不严重,虽然那些外伤看起来狰狞可怖,却没有真正侵害到骨骼与神经。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她或许受到了一点轻微的脑震荡,但是只要休息一下,大抵都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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