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久生的话没有说完。胡达落在他身上担忧的眼色实在太过显然,他们现下站在人群中,站在无数双眼睛的中心。吴久生没有忘记胡达叮咛过自己的话,他害怕眼下的情形太过引起周围人不必要的注意,将胡达稍微推开一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对方藏在包裹背带下的手背。
“我没事的。”青年压低了声音重复着说。
胡达侧开了一些,低下了头。
“你一边备考还要一边
工作,精力吃不消,白天这样上工也不安全,我不放心,干脆先不要做了吧。”
吴久生没想到胡达会突然提起这个。他已经尽可能地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就是害怕对方会有这样的想法。
胡达把他想得太好,太有本事了。以他的资质突然想去靠个证书就已经够没遛的,更别说辞了工作,脱产去准备,他好不容易才拿了嘉奖,升任小组长,放着每个月稳定的收入不要,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厂里挣一条更稳妥的出路吗?而眼前胡达的提议显然已经超出了当初做这个决定时原本的预期——他太郑重其事,太拿它当做一件大事,认真得都叫吴久生觉得害怕。
“别啊……”青年讪笑着,摆了摆手,“工作要紧,我就考着玩玩的一个东西,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叔,我看要不……”
要不什么呢,这次干脆放弃吧?先认认真真把店里的生意做起来再说。或者先赶上这一批订单,努力一把赚几个月加班费?或者再要不就算了,能考的东西多了去了,不如先选个简单的,慢慢尝试。
吴久生脑子里快速闪过好几种说法,他觉得这会要说服胡达并不太难,原本胡达就不太明白考试的细节,再说了,按照以往的惯例,不管他做什么决定,这个男人基本上都是支持他的,从不会多说什么。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放弃的话都已经滑到了嘴边。
“我把店盘给别人做抵押了。”胡达突然说。
“什么?”
吴久生差一点没有反应过来,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胡达的表情又很平淡,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被无数的陌生人围绕着,彼此的声音听上去都有些模糊不清。
“店面是自己的,目前还有些利润,所以抵押了不少钱,算上给叶浩付的疗养院的钱,支撑到明年都不成问题。”胡达还挺自豪似的接着说,“你不用考虑工作的事了,想干什么放手去干就是了。”
“你疯了吗!”吴久生瞪大了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胡达,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那间店可是他们在坪乡唯一剩下的东西了,是胡达的命根子,是他们的家!是他们花了多少功夫才逐渐开始起死回生的!
“你把它抵押给谁了?抵押了多少钱?签书面协议了吗,怎么签的,赶紧给我看看!还能不能要回来?叔你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好好商量的吗!你快把东西给我!我不考了!不考了不考了!什么也不考了!明天我就把那些书都扔了!”
吴久生急了,他一着急就忘记了周遭的人群,语无伦次地在胡达身上乱摸,还想蹦起来去够他藏在背后的那只小包,气急败坏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这不是胡闹吗!”他难得对着胡达呈现出不能自控的激烈情绪,“我做什么不都是为了我们能过上好日子!你干嘛把到手的好东西全给推出去,便宜别人?!”
“这不是你该管的,那是我的事。”胡达突然回答。
青年愣住了。那是一句一下子把他推开老远,很有些冷漠的话,像是在抱怨自己不该过分插手一样。
他呆呆的,叫胡达一拐,以十分隐蔽的动作拖拉着,逐渐挤出了人群的中心,他们拐入生活街的一条暗巷,几分钟以后,便投入僻静无人的街道。吴久生的心纷纷乱的,两颊滚烫,耳边还像回荡着轰鸣。
其实胡达说得也不错,店本来也是他的店,他要做什么决定,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反对呢?
胡达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缩着脖子,一下子陡生出几分胆怯。
胡达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把他带回了店里。
“下午就去厂里办手续去,我上楼去把房间重新归置一下,咱俩换,你在我屋子睡,书桌也给你放过去。以后咱俩一个作息,早上我下楼来开店,你就在楼上好好复习,到了时间我提醒你吃饭和休息,累了就睡觉,半夜不准锁门,你不看书的时候,咱俩得一起,我监督你,要休息就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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