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规划了一大串,情真意切,体贴入微。吴久生发闷地点点头。
“叔,我听话,你别不高兴。”
“不高兴?”胡达纳闷地皱皱眉,十分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吴久生的肩膀垮得更低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好好考试,我知道了,我一定努力,争取一次考过,但你得答应我,等我考出来了,咱一定得把店赎回来,这些钱不能都打水漂,我……我不是惦记着钱,我……我就是——”
青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措辞,尽管低垂着双目,面容里的急切却呼之欲出。
胡达忽然笑了。
“你在说什么呢?”他点了点青年的脑袋,“我不是说了叫你不要惦记那些有的没的吗,那是我的事,日子怎么过,未来是个什么打算,怎么才能把生意做起来,叫一切都上轨道,生活有保障,这不都是我该操心的事吗?叔叔好歹快四十岁的人了,叔叔不要面子的吗?”
胡达说着,还捏了捏青年的脸。
“你才多大?什么年纪就该有什么年纪的样儿,我知道你最近懂事了,听话了,我是挺高兴,但我也不喜欢你成天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老是把以后要照顾我挂在嘴边,那是多久以后你该考虑的事,叔叔我还没那么老吧?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叫你先把工作辞了,好好备考,不是要让你一次考过,我去借钱,更不是为了全押宝押在你这一次考试上,你考试,我比谁都支持你,但不是为了什
么稳定,不是为了什么将来,是因为我就是希望你去读书。我们小久多机灵,人家十九岁都去读书,我们比别人又差在哪儿?你跟着叔叔,叔叔就希望你好,不比任何人短一点什么。你如果跟了我,都不能保证让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好,我会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
“怎么会呢……”吴久生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被胡达阻住了话头。
“你就只用老老实实和叔叔说一句实话,你到底想不想要读书的?”
青年屏住了呼吸。他高中不是混过来的,当年也是准备过高考,打算认认真真读个文凭的,要不是家里实在呆得痛苦,也不至于什么都放弃了一个人跑出来。他知道参加过高考的人报考了学校,会领到一张硬纸壳的红艳艳的录取通知书,要是读得学校好,家里都会大摆筵席,请全村的人吃饭,通常那些学校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大城市,据说光一座图书馆就有好几层楼高,一座商场似的那么大,里面有各种各样数不清的书,什么都能读,都能看,只用一张学生证就可以借阅,大学里还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事,有小组课题,有社团活动,上课都有投影仪,学英语都有外国人教,到毕业的时候还能领到一套制服,帽子高高的,校长会一个个和学生握手,把文凭和证书交到每一个人的手上。
那是他曾经想象过,羡慕过,却没能体验过的种种,充满了光鲜亮丽又未知的精彩,他想,他怎么会不想呢。
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抿着嘴的青年轻轻点了两下头。
胡达沧桑的面容里忽然爆发出一阵难以自持的热烈又明亮的笑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捏着吴久生肩膀的手都温暖又有力,
“我们小久想读书,是个争气的好孩子。你想读书,叔叔就会让你安安心心地读,叔叔豁出去了。这一辈子,你叔都不是读书的那块料,除了做饭,干点别的得动脑子计数的事就脑壳疼,我没本事,但我有你啊,我这下半辈子,可就全指着你了,你就是你叔的管账,是你叔的脑子,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是军师,是管我一辈子的人。是要多读点书才行。”
吴久生默默无声的。他的脸红了,抡起拳头捶了胡达一下。
“你闭嘴!”青年揉搓着自己发热的耳朵尖抗议,“你少这么夸我,我这人经不得别人这么夸的,感觉可奇怪了!”
“我这还叫夸?”胡达一瞪眼,“要等你考过了才叫呢,今年除夕我都要在坪乡放炮仗,叫全坪乡的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吴久生好笑地推了胡达一把。
胡达挤了挤眼,反凑近过来,把害羞了的青年往怀里一揽,神神秘秘又很坚定地贴紧了说:
“知道我们小久,是要做大学生的。”
第二十九章
深圳是南国的城市,长夏短冬,在过去的十年里已经有七年没有怎么冷过了,今年却一副不寻常的样子,转过十一月以后突然刮了一场台风,三十多度的气温,几天内就跌到十度,坪乡附近的大集还没开起来,生活街的棉毛衣就已经卖到脱销,最近网购的人不少,胡达的小店起早贪黑的忙碌,都差一点赶不上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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