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出于想要多赚一些钱的考虑,也许也是案情有什么特殊需要,具体已经不知道是林建华先找上警队,还是警队先找上的林建华,总之从大约2013年开始,他就与东莞市的警队签订了协议,成了一名固定提供情报的警方线人。
刚开始林建华的工作都完成得很隐蔽。他有服刑背景,同道上的前科人员总能快速打成一片,人也十分机灵有眼色,帮助警方破获过不少的案子,却在一次带治安队抓赌的过程中意外搅进一场正在进行中的**交易现场。那天治安队带去的人手不够,趁乱溜掉了几名涉毒帮派的成员,他们认出了林建华,查出了他的身份。
彼时治安大队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收队之后直接将林建华带走,纳入到线人保护计划中隔离保护了起来。可他们却不知道他还有一位同性恋人留在市内。
等到林建华从看守所中离开回到家的时候才得知在那段期间,叶浩被那些帮派成员找上,他们租住的小家被打砸成一片狼藉,所有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印记都化为一片废墟。林建华发疯了一样在医院里找到叶浩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智与活力,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严天在电话里头骂了一句脏话。
“我**妈,那些贩毒的简直不是人。”他说,“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手筋和脚筋全叫人挑断了,光左边一条小腿的肌腱就断了七处,左手中指和右手的大拇指残废了,好像还注射了些药物,后遗症也很严重。他们住的地方偏,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送到医院手术接上以后还是落下了病根,人一直瘸着,行动都不便利。叶浩只是普通公民,按理来说够不上是工伤的标准,治安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特意向市里为林建华申请了补助,治疗期间,免了他不少公立医院的治疗费。不过出院之后的事,就不怎么知道了。”
严天说完之后,电话两头的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严天沉默,是因为体察到执法工作者的不易之处,也是因为对林建华线人立场的突然转变寻找到了逻辑成因,而倍感唏嘘。
胡达的感觉却直白得多,他唯独体会到一阵强烈的后怕,席卷全身。
他一直知道线人工作的风险性,却没有设想过那种风险性也会被直接转嫁给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没有见过叶浩,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试着对林建华去感同身受,却无法忍受哪怕只是一丁点类似的念头。
如果把那时的林建华换成他,把叶浩换成吴久生的话……
胡达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不确定,如果遭受那一切的人是总跟在身边,拿依赖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天真青年,他会不会发疯,会不会也像林建华一样,不计后果,甚至干脆放弃自己,重新走向堕落。
命运时而会变得如此残酷,不近人情,将好好的,圆满的东西撕碎了再砸回到你的眼前。而他们这些扎根草莽的小人物,不过是风雨里的一叶小舟,只能随波逐流。
眼前的幸福都是老天爷打赏的,老天爷也随时都有可能把它们收回去。十多年的牢狱生活原本已经让胡达学会了认命,学会了去平静接受生命里所发生的一切好坏事情,可到了这时候,他突然又不想认了。
到了三十七岁的尾巴上,胡达才突然想要去争一把。
不管今后的命运带给他什么样的摧磨,都休想从他的生命里把那个青年带走。
第十八章
胡达靠在窗台上抽烟,低头专心盯着手里摆弄着的那一张纸。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年都没有玩过这种儿时短暂流行过的手艺游戏,对折之后再对折,然后沿着压出的一道痕迹拗出一只尖角来。
阿惠推门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样一幅画面,阳光正好落在那沧桑中年人的掌心,在那儿,立着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她想起自己还从来没有问过,关于胡达和那个青年之间的故事,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她看过数不清的言情电视
剧,但没有一部,讲述了两个同性之间发生的故事,那在这片土地上总被视为禁忌,阿惠从未想过,那种陌生的情感模式中甚至也会包含有微妙而静谧的浪漫时分。
她看着胡达,内心感慨而柔软,但也仍有些无可避免的拘谨。她仍有些拿不准胡达点名叫她的目的。
这会是个营业的低谷时间段,胡达干完了自己一天的活计,他是来享受自己作为厨师的员工福利的。他找到领班,点了阿惠,在三楼拐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要到了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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