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阶不是故意要和顾兰庭断了联系,他压根就不愿意和他联系。自从他知道顾兰庭真的把齐嘉馨带回家里,他一个人独自在千万里之外,只觉得自己满腔的念想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和shepherd约好了要去城里看看,第二天便收拾行李搭上火车准备去法兰克福。
德国是一个遍布火车的城市,城市与城市间火车是最方便的工具。德国的火车既留有古旧的红绿皮,又带着科技的日新月夜。就像这个国家一样,仿佛是个内里渐渐衰败的机器人偶,在时间的长流里有很多停滞的痕迹。
火车很宽敞,人也不多。宋玉阶鲜少有这样悠长的无聊时间,人在这个被限制的空间,只能听歌聊天,或者胡思乱想。
他们上车前去麦当劳买了杯卡布奇诺,宋玉阶不爱喝苦,然而德国却没牛奶奶茶这样的东西。他不得不买了杯卡布奇诺,shepherd还给他拿了足足五包砂糖。麦当劳的店员善意地对宋玉阶笑,眼神里似乎还想给他多塞几包。
宋玉阶将五包砂糖摆在小餐桌上排列开来,像是拥有最多珍宝的富人。
他拿起一包包砂糖倒进卡布奇诺里。shepherd看着他的行为有些好奇:“宋,你是要把所有糖都放进去吗?”
宋玉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他另外的问题:“这里有五包砂糖,你知道人一生也有五个阶段吗?”
shepherd兴致勃勃地想,他终于想了解我,和我聊聊人生了吗?shepherd回答道:“你是指出生,恋爱,结婚,生育,死亡吗?”
宋玉阶笑了,看,正常人的人生都应该是这样。
有悲有喜,跌宕起伏。高朋满座时候是畅意人生,曲终人散时也能洒脱一笑。回头来人生一桩一桩,都不过是历历旧事,沧海桑田。有谁像他,碌碌终身都只为一个求不来的顾兰庭,顾兰庭,顾兰庭,顾兰庭,还是顾兰庭。
他最初见到顾兰庭时,他咿咿呀呀地伸手把他紧紧搂到怀里,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玩具。
开始暗恋顾兰庭是在初中,他试过偷偷溜进他的教室,给他整理书本和用具。从语文到地理,从黑笔到涂改液,他希望顾兰庭抬手拿起的都是他最隐秘的爱意。
高中时的校园晚会,顾兰庭和朋友站在椅子上给喜欢的人欢呼,而他就在黑暗的地方默默看着光明处的顾兰庭。
还有二十五岁和顾兰庭第一次zuoai时又疼又快乐的记忆,他在顾兰庭
后背刻意留下抓痕,惩罚他从头到尾不知道,他是那个和他认识了二十五年的人。
宋玉阶拿起最后一包方糖,这一包是现在的我给现在的你,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撕开包装,白色的细砂糖倾泄而出融进咖啡色的液体里,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他轻轻搅拌着喝了一口,还是苦得令人发指。
顾兰庭,不管我有多少数不清的快乐,但为什么好像关于你的却全都只是苦的呢。
第二十五章
转了两三趟火车,宋玉阶总算到了法兰克福。法兰克福的中央车站对面就是一条小吃街,shepherd执意要带宋玉阶去尝尝小吃街上的重庆小面,宋玉阶倒是对小吃街上的德国摊贩很感兴趣。他从前饮食清淡,也鲜少有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的放纵机会。他和shepherd一人点了一个大鸡腿,在路边的小桌子上啃。旁边围着几个健硕的德国男人,胡子拉碴,头上还围着三角围巾,这样的天气还穿着短袖和皮革背心。德国大汉塞给了宋玉阶一贯啤酒,似乎是在嘲笑他吃鸡腿还拿着刀叉像在高级餐厅。宋玉阶看着对面的shepherd用手抓着鸡腿,被烫到直跳脚,几个大汉指着他哄堂大笑。他学着他们一手抓着鸡腿,一手灌着啤酒。就算嘴角脏了,也豪迈地用手抹抹。
在这里没有人需要他去伪装自己,也不会有他想要得到的注视。宋玉阶索性敞开肚皮拉着shepherd去各个摊位都吃了一轮,新鲜烤熟还滴着油的大猪蹄子,一串串挂在叉子上的德国大香肠。这个鱼龙混杂的小世界,来来往往的人都并不光鲜,旧的夹克衫,旧的大头靴,共用一副手套的情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再普通不过的人,为着生活奔波着。偶尔停下也只是为了匆匆填饱饥饿,对德国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宋玉阶却食之入髓。
他太久没有做过自己了,太久没有单单为了自己做想做的事了。
他们逛到一个小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在烤着华夫饼。宋玉阶吃了一肚子的咸有点嘴馋,机器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华夫饼出锅,是呈菱格纹的雪花型,透着热气和奶香。老奶奶问他要不要加糖霜,宋玉阶点点头,华夫饼霎时像落了一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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