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没接。心想伤员都不穿我穿算怎么回事。
秦肃征好像会读心术似的,抬了抬受伤的手:“不好穿。”
陆渊只好接过来,没穿,抱在怀里,拉住秦肃征另一只胳膊往里走。
护士小姐领秦肃征去诊室处理伤口打破伤风,陆渊拿着单子去缴费。缴费处没排队,陆渊办完了手续,没去诊室看,站在走廊的窗口点了支烟。
应该是要缝针的,陆渊想,流了那么多血,半截袖子都湿了。秦肃征到底要什么?陆渊自问就凭睡了两晚的交情,要他为对方挡刀,他是绝对不肯的,就算对方是吴彦祖也不可能。为他那个渣爹更不可能,他们那个圈子里谁不知道陆渊除了姓陆,其余跟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总不能秦肃征对每个炮友都这么劳心劳力,做饭洗碗还挡刀。那他有什么值得秦肃征这样投入?莫不是真的让秦肃征睡了忘不掉?陆渊越想越远,脑内的秦肃征已经成了【这该死的女人味道竟如此的甜美.jpg】。
把手里的烟摁熄在石米上,去诊室参观表情包本人。秦肃征的伤口靠近手掌,护士小姐从手肘处剪掉了下半截袖子。结实的小臂上包了厚厚的绷带。陆渊看到秦肃征额上有细细的汗,把卫衣口袋里的纸巾递给他,想了想怕他一会儿出去着凉,把手里的外套搭在他肩上,左边袖子从受伤的左臂下面掏出来,拉过右边袖
子,在胸口处打了个结。
秦肃征哭笑不得的张开手****。医生拿着开好的药单进来,递给站在一旁的陆渊:“家属?药拿来过我教你怎么用,知道去哪儿取吗?”
陆渊点点头。取了一大袋子药和纱布回来,秦肃征还在诊室的床上坐着,护士小姐在一旁收拾用过的器具,问他:“那是你弟弟?”
秦肃征背对着门,没看到陆渊进来,抬起一只脚方便护士小姐打扫:“嗯,我是他哥哥。”
陆渊在门口愣了一下。
他想起他妈刚死的时候。
他没在他妈病床前掉眼泪,没在丧礼上掉眼泪,但在追悼会结束的晚上、被噩梦惊醒之后,哭的喘不上气。他那时还小,想不通为什么他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和白如安不一样,想不通为什么他的爸爸妈妈不爱他。他不是没有讨好过亲妈和陆继明,他在亲妈面前撒娇卖乖,给陆继明看自己第一名的成绩单。可有什么用呢?他长的和陆继明太像了,以至于亲妈看他一眼就发疯病;满分的成绩单被随意扔在茶几上,陆继明只会去参加楼下白如安的家长会。
于是在他最中二、最崩溃的那些时候,他幻想自己存在一个哥哥。哥哥很好,会在陆渊考满分的时候揉揉他的脑袋;会在他被陆继明训斥不许不尊敬白阿姨的时候站在他前面护着他;会在生病发烧的时候给他换冰凉的帕子——而当他醒来看到不是哥哥而是困得打盹的白如安时,心里凉的要命。
他没有任何理由去讨厌白如安,白如安太好了,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他想,白如安凭什么这样幸运,父母疼他,老师同学喜欢他,连只见过一面的人也会怜爱的摸摸他的脸蛋、揉揉他的头发。陆渊觉得自己坏透了,他恶毒的想从白如安那儿抢点什么。他在心里偷偷的给哥哥戴上了秦肃征的脸——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只能像以前一样叫他哥哥。每晚躲在被子里要哥哥哄睡觉,要他保证只喜欢自己,不喜欢白如安,只做自己一个人的哥哥。于是每晚,他都在赢了白如安的满足感和虚假的爱意里睡去,用自我欺骗换取安稳的梦境。
等再大一点,陆渊终于明白什么是不可强求。他把哥哥藏到不愿记起的地方,说服自己接纳现实、接纳了白如安。他坦诚的接受了白如安讨人喜欢这个事实,并成为了喜爱他的人之一。他努力学着幻想过的哥哥对待自己一样对待白如安,他对白如安怀有愧疚,因为自己曾在想象中抢走他的哥哥。
秦肃征刚才说,“我是他哥哥。”
藏起来的记忆被翻出来,十几岁的秦肃征的脸和现在的脸重叠,陆渊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的委屈。这委屈沿着血管一路翻滚冲撞,陆渊的指尖都微微发麻。
陆渊回过神,没再看秦肃征,径直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拿出手机打开备忘等医生嘱咐。
医生翻了翻药袋子,一样一样说过怎么用、一天几次、一次几粒。陆渊被刚才的情绪击的懵懵然,随便打了几个字,装作自己记下了。
等医生交代好,秦肃征走到他旁边,把袋子挂到他手腕上,带着他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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