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还是不欢而散。
厉谦隐约知道自己戳到了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但没等他找到机会解释,曲川就背上书包去了二中。
村里有时候有人到县城去,才能偶尔带两句口信回来,但关于曲川的永远是,“我很好,学校很好,别担心。”
厉谦回过神来,摇摇头笑了起来,“都过一年了。”
这两年他们忙于和各个残存的黑窑洞作斗争,填上了山又开始种树,每人都忙的灰头土脸。用张帆的话说是“彻底融入劳苦大众”,张帆又说,“只有厉谦这家伙看上去还有资本主义的遗留。”
曲川听了这话就去瞧他。在整个扶贫队已经把自己折腾成地地道道农村人的时候,只有张帆和厉谦还能看出来不同。张帆是因为不能放弃他那残存的时尚感,一件衬衫也能穿出花来;厉谦则是靠他天生的好基因,英挺的五官加上从德国血统的外祖母那里继承来的冷白皮,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怎么看都鹤立鸡群。曲川想起学校里女生评出的什么校草之类,他觉得还不及厉谦一半好看。
厉谦没察觉曲川在看他,他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和曲川讲拆迁的事情。
县里通了公路,又看着他们这发展不错,铁路线也规划了起来,其他人都断断续续地谈好了拆迁,实在不愿意拆的也想办法改了线路,只有曲川的房子地理位置太巧,非拆不可。
队里把任务交给张帆,张帆答应倒是痛快,回小组里一想又头疼起来,“这可是他爸妈留的唯一的东西,小孩能答应么?”
张帆又去找厉谦,两人琢磨半晌也没想出个妥帖的说法,只能走着看了。
乡亲们把人送到家门口就散了,曲川望着那两个没打算离开的人总算察觉到点什么,“谦哥帆哥,你俩有事和我说啊?”
张帆打了个哈哈,眼神飘向厉谦。
厉谦无奈,“走吧,进屋说。”
他俩都没想到曲川答应地这么痛快,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了,为了尽快开始修铁路当下就跟着他们回队里签合同,走在路上曲川突然问,“要是这星期就拆了,我是不是现在就得买票回
学校了?”
两人一懵,暗骂自己居然都没想到这一茬。别家拆迁都是先建好新房再拆,曲川这里情况特殊,队里一合计想着与其给他补套房不如给他折合成拆迁款,也方便他以后读书工作。谁都没想到眼下这种局面。
“你要不嫌弃的话跟我住得了,”厉谦想出来个解决方法,“我那屋床一直空着放东西用,我们到时清理一下你就住进来,反正队里人你都熟,和我们住一起也方便。”
“行,”曲川同意了,“那我给你交房租。”
厉谦失笑,“你从哪学的这些没边没际的话?”
张帆“啧”了一声,“拆迁户就是财大气粗。”
曲川的事就算是这么定了下来,他平时也跟着厉谦一组人上果园里帮忙,忙得差不多了就回老房子把舍不得扔的东西收拾了装回厉谦屋里。
厉谦有时候也和他一起回去收拾,他有些好奇曲川明明看上去对老房子非常不舍,当初怎么答应地这么痛快。
“我看出来你们为难了,再说现在不拆以后也是要拆的,”少年抱着一个小包坐在床沿上,“我也没那么多不舍……这就是个老房子,我早就没家了。”
曲川的表情没什么难过,甚至还有些解脱后的茫然。厉谦心里一酸,伸手揽住他,“以后会好的。”
“现在就挺好的,”曲川冲他一笑,“那天,就这房子塌了的那天,我真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我吃住在队里,有高中读,能考大学——你们不是说我还有一笔拆迁款吗?还完债也还剩的。”
厉谦在他的笑里瞧不出勉强,只是把手揽紧了些。
厉谦的宿舍还是原来的样子,简陋却整洁,只多了张桌子,是厉谦找陈达平要来的,用张帆的话说,“还是哥们儿觉悟高,在有限的物质环境下还能给青少年创造必备的学习条件。”
曲川抿着嘴乐,蹲在一边给厉谦递工具。厉谦觉得屋里光不够买了个台灯回来,又少了插座,干脆自己找些工具干起了电工。
张帆见两人不搭理他也不消停,接着跟人唠家常,“要是我让他装个东西,他肯定抱着手站一边光动嘴指挥我——能让他亲自动手,小曲儿你都和他宝贝弟弟一个待遇了。”
厉谦站起身来,“聊完天了就去你姐夫那边把总闸打开,看看连上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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