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了下去,三浦风郎跟苏玛珍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他从床上翻身起来,迅速穿戴整齐后,让前台替自己叫了一辆车。千町酒店对这些身份
尊贵的公子哥照顾得十分周到,一听三浦风郎要出门,当即表示要派酒店专车把人送到地。然而三浦风郎此刻内心自有计较,故而并未接受领班的好意,只管随便从外面叫了一辆洋车过来,便匆匆向香榭丽舍赶去。
等他到了地,聂平川舅俩已经坐在包厢等了。苏玛珍得到前台通知,带着惠子小姐向包厢走去,白秀英跟在她们后面,从上到下一身时新洋装,自觉被包装成了一只精致花瓶。苏玛珍是个思虑周密的东道主,因今天席上有位日本大少爷,特地把惠子小姐请过来充作翻译,以备交谈上的不时之需。当然,白秀英的日语也是极好的,可若把她局限在这层价值上面,就难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风郎少爷请进吧,人已经在里面等了。”苏玛珍迎面遇到三浦风郎,脸上绽出笑意,伸出胳膊把人往里面引。三浦风郎朝她点点头,走上去把门推开,聂家舅俩听到动静也跟在后面起身,客客气气地跟他打了个照面。
“风郎少爷,幸会幸会,在下聂平川,旁边这位是我的外甥聂金宸。”聂平川嘴里叼着雪茄,打了发蜡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头上。他略微打量了三浦风郎一眼,忍不住在心中暗忖道,这大个子还真瞧不出是个地道的日本人。
“两位聂先生好。”三浦风郎单手插在裤兜里,并未上前跟他交握,站在原地略点了点头。聂平川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心想这日本崽架子端得还挺大。只是想归想,面上还需表现得恭敬。他知道眼前这位日本崽就是三浦会社未来的少东家,于是这心里骂出来的脏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奉承,“风郎少爷年纪轻轻就当得重任,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前途无亮?”三浦风郎的中文水平还可以,但对成语的理解有限,听到这话,一时之间有些讶然。候在旁边充当翻译的惠子小姐,见状连忙用日语低低跟他解释,三浦风郎大惑得解,脸上重新恢复了淡定神色。
“酒菜已经吩咐往这儿送了,几位先生快请落座吧。”苏玛珍站在旁边帮衬气氛,一边招呼着众人坐下,一边不动声色地把白秀英推到了宾客的身边。白秀英穿不惯脚上的高跟鞋,被她这么一推,险伶伶地把自己绊了一下,直接撞到了聂金宸的胳膊。聂金宸低头扶了她一把,在白秀英抬头的瞬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秀英。”苏玛珍看到白秀英还在那傻站着,皱着眉头低声叨了她一句。白秀英得了提醒忙在沙发上坐下,聂金宸跟在她后面落了座。
“我听闻聂先生并不是天津本地人,初来乍到却能在富贵乡里立稳脚跟,真田先生果然没有找错合作人。”三浦风郎扬起嘴角笑了笑,屈起手指把落灰的雪茄挨在烟灰缸上掸了掸。
聂平川得了他的夸赞心中并无悦感,笑说了一句“过奖了”,转过去把话题引到了苏玛珍的身上,“风郎少爷这次是代替副社长过来检阅场子的,苏老板可要有压力了。”
苏玛珍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地把这话给应了下来。三浦风郎顺着这话把远在日本的三浦健龙拉出来填了填说辞,话里话外不难听出对这位叔叔的关心跟维护。而当他论及亲爹三浦东晖的时候却是只字不提,含糊着把话头给打发过去了。
聂平川八风不动地坐在对面跟他谈笑风生,心里却是挺好奇,这一大家子好生生地待在一起,反倒老子不亲叔叔亲,那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殊不知这三浦家的内部矛盾,一旦激化起来是难有人情味一说。
虽说三浦东晖是一社之长不错,但三浦风郎的母亲亦是名门之后,当初三浦家族安排继承人跟她联姻,到底带了不少“强强联手”的利益因素在里面。而两家人搅和进了同一个大锅里,老一辈不是省油的等,后起之秀也是虎视眈眈地争着抢肥肉。
三浦东晖自上任以来受着两边人的掣肘,不得已采用雷霆手段去压制两家的利益平衡。纵使三浦风郎是自己的亲儿子,但上升到利益圈子也是成分复杂的很。三浦东晖为了提防三浦家的人在企业里被排挤,故此对这长子一直公私分明。
相比之下,三浦新久这个由平民女子生下的小儿子,因为背景单纯,倒是让他更为亲近些。三浦东晖在祖训的影响下成了一位恪守信条的家主,他为了保证祖业的纯度,在人情规矩上是相当死板的。如果夫人的娘家要把他的嫡子作为取代三浦家族利益分成的筹码,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三浦新久这个私生子给推上继承人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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