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陆流云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瑟瑟秋风从枯枝上扫过,不复当初的润亮音喉。
这话刚落,三浦新久提着煤油灯转过身去,少顷边听得“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拉响。只一瞬间,亮堂的牢房便又重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陆流云在闭塞的空气中无声地咧了咧嘴角,他是胜利了也要受苦了,他还知道这人一向说话算话,如今说要让他不见天日,就是不见天日。
陆家一夜之间失踪了两个台柱子,且老帅又躺在医院李昏迷不醒,如今在外面的境况堪称是四面楚歌。而南京那边时局动荡也跟在后面一起乱了套,张储文为护妻儿周全已然分身乏术,天津这边的消息又封锁得紧,一时之间,竟无人能够打听得到陆流云的下落。三浦新久逢上这遭天时地利,又兼着手凑了一把“人和”,把这场顺风局稳坐得风生水起。
三浦新久离开津门监狱后推了今天的酒席邀约,径自回到家里休息去了。但凡遇到陆流云,他的心情便在好与差的极端两点游走,遇到这样的状态实在不便于出去应酬。车子停在公馆门口,广濑户听到鸣笛声,走到外面把人迎了进来。三浦新久接过他手里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让广濑户去给自己倒杯热咖啡过来提神。
广濑户是个贴心的好管家,就算三浦新久不在家的时候,厨房里的热饮小食也是常备着的。于是,这边吩咐刚下去,他转眼就端着托盘把东西给送过来了。三浦新久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热咖啡,放下杯子的时候看到茶几上放着文件袋,封皮上盖着三浦家的红邮戳,他拆都没拆,当即了然于心。
这阵子日本那边的电报接二连三地发到家里,无一例外,都是三浦东晖在催促他回来。如今三浦东晖失去了嫡长子这个继承人,消息可瞒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为了大局着想,也为了弥补对次子的亏欠,他迫切地希望三浦新久能够早点回家入籍家谱。
这桩事情若是放在之前,恐怕三浦新久会求之不得,只是在看透了那么多的白眼跟冷淡后,如今他想要回家的心并不是那么的强烈。广濑户待在一旁察言观色,因为心里吃不准小主人的意思,故此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没有在旁边多话。不料,三浦新久拆开电报送到他手上,眼皮一抬,向广濑户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淡道,“
阿户,爸爸让我回家呢,这事你怎么看?”
广濑户目光从电报上粗略一瞥,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对三浦新久说道,“全凭少爷的意思。”
“阿户,你现在在我跟前话是越来越少了。”三浦新久指腹摩挲着瓷杯的杯口,语气很平淡。
广濑户听到这话,心中一顿,随即在脸上露出了含蓄的微笑,“少爷现在做的来自己的主,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不是很好吗。”
三浦新久知道他因为自己对陆流云的牵扯,心中很有顾虑,今天本想把话说开,看到广濑户这副笼而统之的模样,他的心情也是寡淡,便把要说的话又都给收了回去。广濑户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打算绕着这个话题跟他起冲突,故此各退一步,维护了双方的主仆情面。
“行了,你先下去吧。”三浦新久想了想,等广濑户走到厨房之后,走到桌子旁边迅速打了一通电话出去,“武先生吗,是我三浦新久,麻烦你现在去找辆专车把陆流云给秘密接过来。”
电话那头,武越州得到三浦新久的吩咐之后,立马动身到津门监狱去接人。陆流云看到牢房里忽然闯进来一大片人,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人打了一针麻药,直挺挺地倒回床上昏睡了过去。武越州嘴里叼着雪茄,轻蔑地扫了一眼老对头的儿子,大手一挥,让胜子把人背上了车。
陆流云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个下午,等麻药的效力退却之后睁开眼睛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落地灯的暖光融融地照在洁净的房间里,只是陆流云在黑暗中待了太长的时间,双眼乍一触摸到光亮,很有些不适应。他抬起手背挡在额头前,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崭新的棉质睡衣,内心的疑惑不由得又往下深了两分。
负责伺候的仆妇看到他醒了,端着热水悄悄退了出去,三浦新久恰巧来到门口,看到眼前的情景拦住人用日语低声问道,“陆君醒过来了吗?”
仆妇把装满热水的盆子搁到一边,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日语,三浦新久点了点头,俯下身子就着水盆拧了一条热毛巾,把门推开走了进去。陆流云听到声响,抬头看到三浦新久,脑子一嗡开始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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