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知道啊。
老人家特别喜欢说这句话。
小辈听多了就烦了。
丽芬渐渐觉得有些冷,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才发现自己在阳台上坐了太久,天都黑透了。
年纪大了,光是想这些已经耗费她太多神思。用劲搓了搓胳膊,寒意还是没有褪去,于是她站起来去厨房冲了杯泡腾片,客厅里老伴还在听着收音
机,依旧咿咿呀呀的。
喝了一口,她百无聊赖地抬头张望,正好望见窗外一轮明月,大而圆。她恍然惊觉,回身问老伴:“老肃,今天中秋啊。”
老伴眯着眼睛,头转也没转,哼了一声:“嗯,怎么?”
看着屋里的两人,她叹了句:“今天怎么是中秋。”女儿结婚后年年中秋饭都在婆家那边吃,久而久之,丽芬和老伴也便把中秋当做了寻常日子来过。
脑中又回响起母亲的话了:“你是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不再想过去的事情。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了,一接起来,就听到外孙的声音,又甜又脆:“外婆!”
“阿正啊,怎么打电话来啦?”
“阿正突然想起来没给外婆问好,外婆外公,中秋快乐!”
一听,丽芬的眼就变得笑眯眯的,今天那些事情与回忆带来的忧烦顷刻间全部消失了。她向老伴招手:“老肃,阿正喊你!”
老伴“哟”了一声,终于精神抖擞地睁开了眼睛,搁下收音机就奔过来了:“我瞧瞧!”
远处,中秋的烟火渐渐升腾起来了。照耀着这座城市,照在这片将近搬空的老社区,照在那座旧屋的门口。月光如练,芳草萋萋。
恍惚间,竟已四十年了。
第47章 番外
空气里回响着一些金属器件碰撞的声音。
四面白色的墙壁把房间衬得有些沉静肃穆,一个模样年轻的医生伸手把手术台上的灯关了,于是大家揭开口罩,陆陆续续往外走,唉声叹气的,七个小时的肠系膜肿瘤摘除,看来果然还是太累了。
走到一半,一个医生回头发现还有人双手撑在手术台上,没有动。
“……夏医生,没事吧?”
“……”
夏谐摇了摇头:“有点累。”他口罩没有摘,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说完,他终于直起腰来,一边低头脱手套一边往外走。
可是没有走几步,身子歪了歪,就倒在了地上。
他有些瘦,手术服把他整个儿地包裹起来,在地面上铺展开,很像一滩绿色的血。而那些零星爬上白色的头发,似乎使这绿血也老去了。
检查下来,说是过度疲劳。
睁开眼睛的时候,林阙已经在床边坐着了。
看他醒过来,林阙松了口气,说:“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我了。”
夏谐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林阙发现他头上的发有些乱,站起来弯腰给他整理:“我一直和你说要好好休息,不要乱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没有几年……就要退休了。”夏谐把眼睛弯了弯,示意他很好。“到时候,就会一直休息。”
“你又胡说。”林阙好像有些生气了。“按你的年纪,离退休还久,起码还有个十几年,你打算再瞎折腾十几年吗……我不许。”
“……林阙。”
“嗯?”
“你好像变得……有点啰嗦。”夏谐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把病容衬得朝气许多。
林阙盯着他看了会,也不由笑着叹了一口气,去替他掖好被子。
窗户明亮,而且足够大,阳光很轻松地就侵入这一片空间,地板,床,还有桌上插着花的破璃瓶,一切都温暖而洁净。
林阙是在夏谐过了五十岁的生日后,开始发现他的不对劲的。
最初是记性在慢慢变差,一些小事都记不清了。后来,渐渐变得嗜睡,常常没有什么精神,愣愣地看着空气里虚无的灰尘,长久出神。
夏谐好像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努力地想维持住正常的状态,不让任何人看出问题。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端倪也便显露地愈发多了。
三个月后,他就无法再继续工作了。
步入天命之年后,曾经那些身体上细小的征兆,也许都是在预示着,他正慢慢滑向一个不可知的深渊。
有一天,上完课后,林阙刚刚走到社区的门口,就看见夏谐拎着包在毫无方向地小幅度来回走。
“夏谐。”林阙走上前喊他。“怎么一直待在这里?”
夏谐倒是很快就认出了他,看他走过来,手捏着包的柄,有些紧张,又像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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