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声抬头——
“同学们,下午好。”短暂的麦克噪音过去,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因为燕老师突然有点急事走不开,今天这节文学理论就由我来给大家代上,学委在班群里通知过了吧?”
辛然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视着教
室里的学生,慢条斯理地投影出第一张ppt,是这门课程的基本要求。
“在座的各位也不是第一回上我的课,自我介绍就不必了吧?课堂纪律也不用我再强调了吧?”
在座的学生——特别是女生,疯狂点头。
“那好,”辛然继续无差别地释放微笑,“大家把这张ppt记一下,两分钟。然后我们就开始上课。”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严晏再也没能合上他的嘴。
严晏惊呆了。
谁说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望见对方?
辛然此刻也根本想不到,那个坐在最后一排、缩在门边、趴在桌上、还好死不死地反扣了顶帽子在头上、一脸刺儿头相的学生——竟然会是严晏。
严晏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也里轰的一声,再也没心思去想别的。
等他终于缓过劲来,确认自己真的没在做梦之后,这才听清楚了他旁边的学生们正在议论的是什么:
“从大一上半期完了之后就没上过辛老师的课了!”
“就是!简老师真的好凶啊!”
“嗯嗯!还是辛老师亲切啊……”
“好多不认识的人,都是来蹭课的吧……”
“但是……辛老师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可怕的呢……”
“是我的错觉吗?你们有没有觉得过了一个暑假,辛老师更帅了啊!”
辛然趁着大家记考核要求的空档,从包里摸出了他的眼镜戴上,是一副故作斯文的金丝边眼镜——说起来也是神奇得很,如此一个小物件,就能巧妙地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说好的两分钟一到,辛然就开始不慌不忙地讲起了绪论,讨论声停了下来。除了少数窝在后排悄悄玩手机的学生之外,大多同学都认真地在书上勾勾画画。
严晏更不可能认真听讲。
但他也没玩,只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趴在桌上,透过人群的缝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讲台上的人影。
那人影时不时会在讲台上走动一下,但却从来不会走下来到学生堆里去。
严晏脑袋里思绪纷飞:
好家伙,这人没事长成那副学生样,竟然在大学里讲课!不带他这么骗人玩儿的!
合着他压根不是什么严宁之的学生,而是严宁之的同事!
他本来还有点怀疑——严老头那么正经严肃、一板一眼的人,怎么会和学生凑在一块儿自拍,还比个连自己都不好意思比出来的剪刀手。
这下就想通了。
虽然此时他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辛然也确实是严宁之的学生没错。
严晏愣了一会儿,又疑惑地想:那他亲妈跑到哪里去了?
自己……要不要告诉辛然,严老头其实是他爹?
如果告诉他的话,总感觉自己跟辛然差着辈分呢。
太尴尬,还是不要说了。
严晏不断地在心里自问自答,暗中观察了辛然整整一节课。课间休息时辛然被学生团团围住,他都没挪窝,旁边的人甚至都以为他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但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辛然戴上了他从没见过的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斯文得不得了。
——看着他偶尔走到投影前面,修长的手指轻点着要求同学记下来的重点内容,毫不在意自己的白色t恤是不是也被投影出了花花绿绿的内容。
——看着他随意地抽点学生的学号,言语犀利,把人家问得来支支吾吾、怀疑人生,可脸上的笑意始终没褪。
——看着他下课时,找了学习委员到讲台上去,或许是提醒学委把这节课的进度报给燕婉。
——看着他面对上百号学生,那般从容不迫,信手拈来的样子。
——看着他,突然让自己猝不及防地,接触到了自己从未能想象到的、他的另一副模样。
不,其实不是“另一副模样”。
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是辛然偶尔展露出来的,另一副模样。
严晏心想:眼前的这个人,才是他大多数时候的样子。
不似健身时候的温吞,不似休息时候的慵懒,不似玩笑时候的嘲讽。
竟意外的像个正经人。
严晏感慨:这是辛然的领域,他在里面混得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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