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宋虔之还是从车马行雇了两辆大马车,差点跟人打起来,一问是兵部的。
回来的路上宋虔之还在跟秦禹宁派的车夫调侃,底下人跟他扯皮,他秦叔还不是派车来给他使了。
临走前,宋虔之派人去了一趟乌衣巷,给许三一家送去一百两的银票。
派去的小厮回来时,宋虔之正把周婉心抱上马车,周婉心疲倦地蜷在他怀里,身上一袭粉色蛱蝶锦缎带帽披风,将她整个人裹着。
宋虔之本想去后面的马车与陆观一起,让丫鬟们在车上照看母亲,要起身时却被母亲握住了手。
宋虔之笑了笑,反握着他娘亲的手,捞开窗帘,朝马车旁吩咐车夫的陆观说:“舜钦。”
陆观抬头,金黄
的一道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得他双眼如同琥珀。
“我要陪我娘,你到后面去坐,别骑马了,这么冷。”
陆观脸颊有些红,嗯了声,走到车下来。
宋虔之动情地看着他,只是也做不得什么。
谁知陆观并起剑指,在唇间一抹,轻轻按在宋虔之嘴唇上,流连地停顿片刻,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同时移开眼,头也不回往后面找别的马车去坐。
宋虔之脸通红地坐了下去,忐忑地看他娘。
对上周婉心的眼神,宋虔之脸更红了,低声道:“娘。”
“外面是谁?”周婉心虚弱地问,“你的好朋友?”
宋虔之本来不想说,看周婉心精神还好。
马车颠簸起来。
宋虔之欲言又止地一会看一眼他娘。
婢女往周婉心肩下垫了一个软枕,周婉心的手一直握着宋虔之的手,也一直在看他。突然,她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咳喘,整张脸庞都随着柔柔的笑意亮了起来,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绝代风华的模样。
“舜钦是他的字?哪两个字?”还是周婉心主动问。
宋虔之往周婉心掌心里写了两个字,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是秘书省的同僚,也是我的上官。”
周婉心又咳嗽一阵,握着宋虔之的手心出了一层湿汗,宋虔之让婢女把帕子递过来,将母亲的手摊开,认真为她擦干。
“你们关系很好?”周婉心问。
“他很照顾我。”宋虔之开心道。
“哦?”
于是宋虔之捡着在容州发生的事情给母亲说了,对几次险些送命轻描淡写,本来想略过不提,犹豫再三还是提了,重点突出我这位上官对我很照顾,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翘翘啦。
说到好玩之处,宋虔之着重描述了在容州黄五家里吃的那盆酸辣鱼汤。
周婉心咳嗽道:“沙塘鳢,也有许多年不曾吃过了。”
宋虔之奇道:“母亲知道?”王府中没吃过这鱼,应该是他娘年轻到外面去玩时吃过。闺阁女儿不常出门,宋虔之却听周太后含蓄隐晦地提到过几次,这两位太傅的女儿常常扮作男人出去玩耍,周太后身手还不错,只要是她带着妹妹出去,外祖不会反对。
所以周太后那段陪先帝御驾亲征的传奇经历,在宋虔之看来就很寻常了。
“不仅吃过,你说的这味酸辣汤,我还会做呢。”周婉心目光变得幽远,想起来什么,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虔之也不催她。
周婉心回过神,问:“我只听说要和黑狄人打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虔之想了想,说:“母亲记不记得有一年,姨母被人下毒,差点丧命。”
“记得,说是大皇子主使?”周婉心常年卧病,很多印象还停留在从前,即使苻明懋后來被贬为庶人,在她看来,身份的变化不能影响苻明懋是先帝亲生儿子的事实。
这也是大楚民间许多人的想法。
“现在苻明懋回来了,他的母舅出兵,让黑狄从白明渡口攻入,破了风平峡口,我回来之前,孟州东界已经失守。我们到夯州之后,得立刻面见李相,请他奏请皇上,让镇北军分兵到孟州支援。”
周婉心:“那不是很急?”
“到夯州也不远,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周婉心松开儿子的手,视线有一瞬的模糊,数息后恢复正常。她板起脸道:“正事要紧,等送我们到驿馆,你和你那位长官,骑快马去夯州报信。昨夜就该先走,怎么不早说?为娘以为你长大懂事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
宋虔之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周婉心把他赶回秘书省去,她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你忙去吧,娘没事”。想着,宋虔之眼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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