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想起来了?”
宋虔之脸色不大自在,憋尿的感觉仿佛穿过记忆来到他的面前,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殿下请说下去。”
“二弟发生意外那天,我也在猎场,他坠下马后,是我抱着他回营地,我们骑的马是随机分配,没有人提前得知谁会骑哪匹马,挑好马之后,当场就上马出猎,根本没人有加害二弟的机会。”
“那就是意外了?”宋虔之说。
“是意外。”苻明懋道,“可是除了父皇,没有人相信我。”
宋虔之皱眉道:“当时没有人问殿下的罪。”这点宋虔之可以肯定,苻明懋直至六年前才被贬为庶民,苻明韶登基后一度仍然重用过他,时间很短,只有数月。
“没有人问罪,是因为没有可以证明我就是凶手的证据。但每一个人,都以看待凶手的眼光来看待我。”苻明懋轻描淡写地说,“我去向皇后请安,皇后总是称病,老师推托年事已高,让父皇为我换了两位新老师。二弟刚走的那一个月,父皇还常常召见我,安抚我,说公道自在人心,让我不必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内疚。后来父皇也不怎么召见我了,听说是从衢州,接了六弟回来,不久后,父皇便封了六弟做储君。”
没有证据证明苻明懋对太子下手,先帝又相信他并不是凶手,但所有人都默认是苻明懋做了手脚,致使太子坠马身亡。这些宋虔之可以理解,苻明弘是唯一的嫡子,他死后,苻明懋是长子,一旦先帝在驾崩前不立储,苻明懋就会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但这件事在周太后心里埋下了仇恨,她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苻明懋成为皇帝,所以整个周姓士族转而拥立无权无势的苻明韶做太子。
“弘哥骑的那匹马身上,毫无下毒或是受伤的痕迹吗?”宋虔之问。
苻明懋眼神闪烁,迟疑地要摇头,转而突然又点了一下头。
“有。”苻明懋看着宋虔之说,“马身上中了毒针,那是一种能致使马匹突然发狂的药物。”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观发出一声冷笑。
“大殿下刚才说没有能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那这是什么?”
宋虔之沉默着思考。
其间苻明懋不想理会陆观,也没有说话,他喝了一口茶,便等着宋虔之发问。
“马中了毒针这件事,哪些人知道?”
“除了父皇、母后及他们的近侍,就只有二弟的近侍知道,但当时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人,叫李宣。”
“大殿下对这名近侍印象很深?”
苻明懋神色带了三分不便明说的意味:“宋大人对这李宣,没有印象?”
从小,苻明弘就很疼爱宋虔之这个表弟,但两人相差九岁,更多时候苻明弘不过是疼爱弟弟,逗着他玩。认真算起来,宋虔之进宫的时候也不多,一年当中不过是数次而已。
“想不起来,李宣是谁?”
“李宣五岁进宫,做太子的伴当,那时候二弟才刚满周岁。”
“兴许我见过。”宋虔之道,“长得有什么特点吗?”
“很漂亮。”
宋虔之微皱起眉头:“是女儿家?”一想,太子的伴当也不可能是个丫鬟,肯定是个男的,还跟着去狩猎了,他脑子里模糊地捕捉到一个影子,只有一面之缘的一个宫人,他以为是太监。
“他不是太监。”苻明懋失笑,“不过为了在宫里便于行走,平日里他是作太监打扮的。”
“那我见过。”那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人,而且只能用漂亮形容,那时候宋虔之年纪尚小,不大留意长得好看的人,何况还是一个太监,他只记得太子身边是有一个肤白如玉,眉目似画的宫侍。
“李宣是父皇亲自为太子选的伴当,是个孤儿,从太子一岁就近身伺候。二弟出事之后,这个李宣就疯了,被父皇送去一位大臣家里抚养。”
“也就是说当时知道太子的马中了毒针的人,只有先帝、周太后,以及当时在场的近侍,太子身边人只有一个是李宣,先帝和周太后身边的近侍都还在吗?”
果然,苻明懋摇头。
见到了这样的事情,先帝不会允许他们说出去,死人才是最能守口如瓶的。
宋虔之想了想,道:“那李宣疯了,反而捡回一条命,殿下知道李宣被送去谁家了吗?”
“当时朝中有一位叫吴应中的大学士,他是寒门出身,却难得并不是周太傅的门生,他性情孤傲,不与朝中任何一位同僚结交,只知道闭门著书。李宣被送去吴家以后不到一年,吴应中的诗作抨击时政,被父皇罢了官。父皇驾崩后,我因为知道太后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想自证清白,派人去查过李宣,却没查到吴应中的去处,可以肯定的是,他离京以后,没有回到老家。”苻明懋无奈地摇头道,“当年的知情人,太后也是其中一位,她始终不相信动手脚的人不是我。宋大人以为,我能未卜先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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