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虔之嗯了一声,起身要走,临走前又叮嘱吕临不要成日里喝酒。
吕临答应了,却一直都在想,宋虔之身份再如何贵重,也是依仗太后,而周太后既然在失势的边缘,宋虔之的话也不一定顶用,搞不好这个禁军统领的位子还是给别人坐。
这么一想,等宋虔之那一行人走了,吕临嘴巴又痒起来想喝酒,谁知道他祖父举着拐杖就要抽他。原来宋虔之离开前不知道去跟他祖父告了什么状,惊动了吕临家老头子,老头子指挥下人把他的床褥被子全都搬到吕临那院,住到了吕临的隔壁,就近盯着他。
半夜里吕临抱着被子睡在榻上,心里踏实了不少,隔壁就是他祖父,宋虔之既然连老头子都惊动了,这事儿估计能靠谱八|九分。
但究竟是什么给了宋虔之底气?吕临想不明白,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是先帝的笔迹。”宋虔之一只手圈着烛火,小心翼翼地将灯从两卷诏书上移开,他左手是麟台封存的一纸诏令,右手是吴应中死前交给周先的遗诏,两边字迹一样,笔迹游动流畅,起笔落笔和笔画走向完全一致,运笔轻重习惯也无差错。
“白古游是当之无愧的辅政大臣,秦叔……这我倒是没想到。”荣宗写下诏书当时,秦禹宁还不是兵部尚书,说得上初出茅庐,刚刚崭露头角而已。
“因为他是周太傅的学生。”陆观却不意外。
“但是这位林大人已经故去,李晔元不在辅政大臣的名单上,刘赟也不在,这个左正英是谁?”
“左正英二十年前是国子监祭酒,十一年前辞官,回家乡开办学院,在民间声望很高。”陆观道,“不过其人我不认识,除了自己的学生,他轻易不见外人,但这十一年来他桃李满天下,现在朝中不少年轻官员都是他的学生。”
“他很有名?”宋虔之嘀咕自己怎么没听过。
“对,楼江月也是他的学生。”
“他也是……”
“嗯,没有学成就离开了,左正英也不承认楼江月是他的弟子。”陆观问宋虔之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宋虔之摇头,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
宋虔之看着陆观,道:“楼江月那封陈情书,会不会真的存在?”
“没有找到之前,谁也说不准。”陆观道,“苻明韶没有显赫的母族,他坐在龙椅上日夜难安,即使你外祖死后,周家对他完全构不成威胁,他也一样忌惮你的姨母。”
“还有,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李晔元和周太傅当年,到底关系怎样。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
听到陆观这句话,宋虔之突然想起从前不知道听到谁说的,似乎是他外祖说的,如果是外祖说的,那时候他就太小了,记不清也是应当的。
但那句话的意思,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当敌人与你的目的一致,就可以化敌为友。
宋虔之把这话讲给了陆观听。
门外一声焦躁的猫叫。
宋虔之扭头过去,看见一抹黑影从门口跳过去,有点肥,应该是一只猫。
“什么时候有猫了?”宋虔之奇道。
“野猫,不用管。”陆观坐在那儿,想了一会,问宋虔之,“如果将皇后怎么死的,透露给刘赟,他还会放心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吗?”
“那要看刘赟是个什么样的人。”宋虔之道,“能得荣宗信赖多年,还被选择做太子的骑射老师,不在官位这么多年,他的旧部,还能听令行事,说明他在军中余威尚存。刘赟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就不知道他疼不疼女儿。”
宋虔之决定明日再去走访几个朋友,本想赶着今夜进宫去看望他娘,不想麟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禹宁走进来就脱帽,他整个头顶大汗淋漓,头发被浸得黑亮。
“秦叔?”宋虔之相当意外,刚要问个问题,被秦禹宁急促的说话声给止住。
“我戴一顶帽子免得被人认出来,你这麟台附近都是眼线,你前脚进城门,我立刻就知道了。兵部能盯得住你,宫里这会儿也早得到消息了。我从给秘书省送菜的东侧角门进来的。”
宋虔之这时才发现,秦禹宁穿一身粗布麻衣,戴寻常百姓的帽子,两手袖着,微微佝偻下来,在夜色中从远处看他,就像个常随。
“你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呢?”秦禹宁皱着眉头,“怎么就你们俩?”
宋虔之警觉起来,不动声色道:“宋州遇袭,军曹孙逸派了三个得力手下护送我们走陆路回京,连日赶路,都很疲乏,我让他们先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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