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孟鸿霖叫来。”苻明韶脸色铁青地坐回到椅中,等到孙秀躬身退出,他才沉声朝陆观说:“周婉心被人带出宫了。到底是谁。”苻明韶一脸恐惧,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周婉心带走,这人岂不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他的命?麒麟卫已尽数被擒,只剩下一个周先。
“是他……”苻明韶看着陆观,“周先混进宫带走了周婉心。”
“陛下身边是否还有可靠的侍卫?”
“麒麟卫中其实有几名暗卫……朕一直信得过。”还有柳素光带的人,苻明韶短暂地犹豫了片刻,没有说出来。
跟着禁军统领孟鸿霖疾步跟着孙秀进殿内,苻明韶来不及多说,陆观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明了,立刻签发手谕,让孟鸿霖听从陆观的指挥,全城搜捕秘书少监宋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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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府西北面开的一道门,专供马车入内,骑马也走这个门,进门数米就是马厩。
宋虔之早已经披一身大氅,提灯站在廊庑下等待,一点微风吹着灯笼微弱的光闪闪烁烁。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渐渐接近,宋虔之心里突然出现了一股凉意,那凉意从胸腔里漫开,钻进骨髓,带来无法形容的疼痛。片刻之间,这种疼痛感就像是错觉一般消失无踪。
那是从宫里一路穿街过巷驰到这儿来的木车,上面载满煤渣。
宋虔之以为的马蹄其实是牛蹄,拉车的牛停在院子里,赶车的人跳下来,食指把斗笠向上一抵,露出疤痕明显的那张脸。
“在下面,我把煤渣卸一部分。”周先摘下斗笠,随手扔出,斗笠飞出挂到了马厩栅栏上。
“我来。”宋虔之颤声道。
宋虔之跳上木车,手插进煤渣中,将煤渣一点点拨开,直至现出车底的黑色木盖。他眼角发红,口中不住呼出热气,动作越来越快,从中部将煤渣分开来,抚去木箱上的渣滓。
“旁边可以打开。”周先的声音响起。
宋虔之抖着手摸到木箱侧面藏在煤渣中的一个机窍,提起木板。
他的呼吸窒住了。
周婉心苍白的脸从木盖下露出,渐渐完整起来。
宋虔之心里一慌,抓住周婉心孱弱的肩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最后才哽出一声:“娘……”
周婉心闭着的双眼睁开。
宋虔之心里一松,一屁股坐在了被自己堆到一旁的煤渣上。
厨房里一直在烧热水,周婉心被宋虔之抱进角房里去,吕府没有丫鬟,宋虔之想服侍他娘沐浴,被周婉心阻止了。
于是隔着一扇屏风,屏风后面,周婉心在泡澡,淅淅沥沥的水声断断续续响起。宋虔之背靠在屏风上,和周婉心说话,他听着周婉心今日的精神还好。
“明天一早我们就用同样的法子,藏在煤渣车里出城,吕临已经打点好人员,趁卯时换班,守在东南门的那二十四个一班弟兄都是他的人,走个过场,就能出城。”宋虔之道,“出城以后直接南下,去祁州找白古游大将军,娘,我听白大将军的意思,你们从前认识?”
一片寂静中,唯有水声。
宋虔之正要说话,听见他娘温柔的嗓音从屏风后传出:“少时有过数面之缘。他从前也常常来拜访你外祖父,有一次还和你外祖父吵了起来,之后逢年过节,依然给父亲带礼物来。”
宋虔之不禁笑起来,他不知道白古游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转念又觉得这没什么,人人都有过年轻的时候。
“你姨母怎么办?”周婉心问。
“姨母在宫中有自己的势力,自保不成问题,对了母亲。”宋虔之道,“你在姨母宫中住了这么久,李相到过姨母宫中吗?”
屏风后的水声静止了。
过了一会儿,周婉心才回答:“是来过数次。”
那就对了。
宋虔之的心定了定,周太后已被苻明韶名为养病实则软禁看守了起来,李晔元要去见她不是易事,却还是去过,数次也已够了。而李晔元能够进去看周太后,也说明这两人在宫中并非完全被动,恐怕连软禁也半是假相。
屏风后一片水声,宋虔之听出是周婉心起身了,屏风上搭的毯子也被拿走,少顷,他娘穿好了衣裙,从屏风后走出。宋虔之展开手中的干布,上去替她揉头发,使得手中的长发不再滴下水来,宋虔之才陪周婉心回房。
“让儿服侍娘亲。”宋虔之留在周婉心的房里不肯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格外眷恋母亲。
舒舒爽爽泡完热水澡,周婉心的面色也红润起来,由着宋虔之给她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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