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河水深吗?”
“现在不是丰水期,但河流流速很快,河水泛黄,我回来之前打听了一下,这里的雨季五月开始,五月之后这条河会正式进入丰水期。现在的河水携带大量泥沙,水里最深处达到两米有余。我们几个人当中,周先,是你的水性好,还是我的水性好?”
吕临扔掉手里的稻草,从草垛上站起来,拍着胸脯道:“你们俩水性都比不过我,两米多算什么?”
这点宋虔之是很清楚,吕临少时在一圈公子哥里被称为浪里小白龙,他也喜欢水,能从五六米高的江桥上一下跳进水里,灵活得如同出海之蛟。
周先反对:“吕大人是禁军统领,要是有什么事……”
吕临拍拍周先的肩:“怕我抢了你的功劳啊?”
周先无话可说,只得让吕临去。
当天夜里,吕临先游过河,过河之前,将三十米长的铁索、数个转轴,钉进河岸边的石壁。
按照计划,吕临在对面上岸之后,会把铁索钉进另一岸的石壁,固定好之后,吕临会放信号弹,看到绿色的细线升空,之后用绳子把人固定在铁索上,会不会泅水都要如此操作,以免水流太快,任何一人的损失对宋虔之他们这支小队伍来说,都是巨大的损伤。
吕临的手下过去了一半,铁索开始运马。
这里离箭楼已有百米远,很安全。然而,开始吊马的时候,大家才发现没那么容易。
宋虔之骑的是陆观从衢州带进京的马,他不知道马的名字,但这头黑马极通人性,数日疾行,已隐隐成了众马当中的领头。
他们用绳子将马蹄固定在绳索上,宋虔之用麻绳在马背、臀各处也缠绕了几圈,让马感觉自己是背靠在一个绳兜里。宋虔之一直在摸马的鬃毛、耳朵,对它小声说话。
陆观这头马没有太挣扎,从坡上吊下去之后,宋虔之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马。
到了河流中部,整个铁索突然剧烈震颤。
宋虔之整颗心随之一跳,忙低吼道:“停!”
许瑞云手握着铁索,怒视他:“不能停!你听我的,一鼓作气,很快就能上岸。”
宋虔之张了张嘴,他嗓子和舌头都很干。
“继续!”许瑞云下令道。
转轴又动了。
陆观的马不知为何突然在河中间挣扎起来,它浑身皮毛一溜黑,从这里看不清情形,重重夜色是最好的掩
护,同时也敌我不分,一视同仁地遮蔽住宋虔之的眼睛。
就在此时,石壁上金属脱出石缝的声音铮然入耳。
“停!”宋虔之大声叫道,扑上去按住了固定转轴的铁锥,“周先!你带两个人上来,先不要拉了!”
宋虔之手掌破了,他紧紧按着铁锥,铁锥还有一小截卡在石缝中,若是彻底脱出,他根本不可能按得住。宋虔之扭头向河面上看了一眼。
黑马出奇地不挣扎了,静静在半空凝视宋虔之。
宋虔之看不清马的眼神,刚才还在不停扭动的马现在很是安静。
“快,把这个钉进去!”宋虔之让出位置给人用石锤将铁锥往石壁里加固,然而他刚一松手,就感到铁锥还在往外脱,宋虔之满头是汗地说:“这里不行,要换个位置。”
周先道:“不行!你拽不住铁索,现在你还能按住它是因为铁锥没有完全松出,一旦脱出来,一匹马重达两千斤,就算你手臂被拉扯断,也救不了这匹马。”
汗水顺着眉棱往下,刺进宋虔之的眼里,扎得眼睛疼,他眼角渗出泪水,满身满头都是汗,吼道:“那怎么办?!”
“放弃这头马!它不会淹死也不会摔死!”
宋虔之反复看那匹马。
那是陆观的马。
马通体漆黑,即使夜色再浓,置身黑夜中时间越长,双眼就能适应黑暗的环境。那马一身漂亮的毛比夜黑得更加浓郁纯粹。
宋虔之根本看不清它的眼睛,却莫名感到一阵悲哀,化作凉意,从脚底窜入身体。
“再等……”宋虔之话没说完,等不了了,他手已疼得没有知觉,指缝中有液体往下流。
“放了吧。”周先按住宋虔之的手,两人视线一对,周先回头:“再来两个人帮忙,大家拽紧锁链!”
就在所有人紧张得无法呼吸时,他们在等一个契机,所有人都准备好的时候,松手放铁锥出来,但动作一定要快,否则轻则手臂残废,重则被铁链弹出的巨力拖入水中。
四下里除了湍急流动的河水声,什么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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