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入夜之后,便
就吹灯,四处静悄悄,祁州州城十日前发布的熄灯令,城中天黑半个时辰过后,再点灯的人,就通通抓起来。
一是防着有人以灯火为信号,二是让百姓早点睡觉,漫漫长夜,最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
狭隘的小屋子里,几个人都是高手,彼此呼吸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许瑞云:“说动白大将军,咱们就有最硬的后盾,区区东明王,要不要又如何?他手里没有兵。”
宋虔之小声道:“没兵,但有钱。东明王妃是个经商好手,祁州连接中部与宋、循二州,这两州有多少好东西源源不断运进来,随随便便倒个手,做了十年的买卖,放眼全大楚,东明王妃不仅是最有身家的女人,她的私库,富可敌国。”
“你怎么知道的?”发问的是吕临。
“我查的。”周先道。
吕临讪笑道:“不愧是麒麟卫出来的人,藏得再深,也会被你们闻到。”
禁军与麒麟卫多有不对付的时候,周先对吕临话里的讥讽置若未闻。
吕临说了这话也有点后悔,低声道:“我嘴说顺了,周兄弟勿怪。”
“我们现在一条船,周先比你懂大局。”宋虔之道,“许兄的想法不错,今日先去找东明王妃,确实仓促了。我们手上只有一封真伪难辨的遗诏,一把威严大减的宝剑,我要是东明王妃,也不会贸贸然上船。这船有多大,会不会翻,能否扛得住内忧外患,什么都不知道,傻瓜才跟着干。”
众人:“……”
宋虔之忙道:“咱们情况不一样,都是过命的兄弟,我们一起干,不图这些个……”
“嗯,是这个理。”许瑞云道,“碰个杯,散了。”
众人举起茶杯,清清脆脆地碰了一下。
“四海无战事。”
宋虔之目送其他人离开,关上门,胡乱用冷水擦了把脸,沾上榻,他浑身的肌肉和骨骼就碎成了一片片渣。
连日奔波劳累,今夜又吃了点药,几乎立刻就睡熟了。
不远处的东明王府。
祁州州府顾远道正在叨扰。
“卑职听闻,今日有外乡来客,打扰到王府上来,为了王妃和小王爷的安全,下官特来拜访。”顾远道生得一般身材、一般样貌,只是留那点儿长胡须,配上瘦精精凹陷的双颊,像极了山羊。
“是我老家的侄儿,年成不好,他们几兄弟,来打秋风了。顾大人有心,只是近来,王府向军中捐了饷,在城里设粥棚,还让人给军中赶做了上万件夏衣。顾大人……”
顾远道举袖拭汗,慌乱道:“既然无事,卑职就不便多打扰了。”
东明王妃起身道:“本来府上已经都收拾妥当,打算安置,大人您一来,府上才不得不掌灯,这也算破了大人的禁令,不知道大人如何处置?”
顾远道大声道:“什么禁令?什么违令?王妃与小王爷何等尊贵!都是皇亲,法理不外乎人情,令可以行,也可以撤,以后东明王府夜里可以点灯!想点到什么时辰就点到什么时辰!”
“那便谢过顾大人了。”东明王妃前脚将州府送出客堂,嘴角笑意倏然冷淡,让人端她的安神汤药来,吃了便去榻上躺着,离入睡尚早,让几个丫鬟陪坐着,丫鬟们替她捏肩捶腿,直至王妃打了哈欠,才伺候着让她睡下去。
顾远道回到州府衙门,发了好大一通火,搞得师爷们鸡飞狗跳。
“点灯!都给我点!把衙门里所有的灯都点上!”顾远道吼下人去办事。
下人不知所措,熄灯令才颁下去不到十日,竟就要废了。
“废什么?!只有州府衙门,和东明王府准点,其他的,点一个抓一个!”
“那白大将军军营里……”钱谷师爷这话才起了个头,劈头盖脸挨了个耳刮子,打得他是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抓住桌案才站住脚。
顾远道被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钱谷师爷捂着脸:“小的多嘴、小的多嘴!小的这就去写新告示!”
顾远道:“写个屁!让人去街上巡察,谁点抓谁!”
下面人这才会过意来。
城内外两尊大神,东明王府惹不起,镇北军防线惹不起,顾远道憋屈,这才憋出一个“熄灯令”来。
结果把自己方进去了,正在气头上,只能抓几个平民泄愤。
于是州府衙门的人,出动了三十个,抓进来十几个老弱病残。刚关进牢去,老弱们给衙门当差的人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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