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活两天是两天,出去不许瞎说。”牢头近来饿瘦了,二百来斤的大胖脸都瘦得凹了进去。
黑漆漆的牢门外,老树枯藤昏鸦,牢头晃着胖身子,找了个地方方便,往回走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曹头”。
“干哈?”牢头姓曹,被手下叫曹头。
“抓的都是鳏夫,还有几个光棍,城里头还有好几家寡妇,有几个养儿养女的……”
曹头冷笑道:“你想怎地?”
“寡妇门前是非多,家里没个男人。曹头您看啊,咱牢里吃的都是糠,吃不死人,也不金贵,咱们手里多的是,匀点儿出去?”
“收多少?”
“十个铜板二十斤。”
曹头一巴掌拍在手下头上,怒道:“你这畜生,发人命财,想死了是不是?!”
“又不让她们出,我来出。”
那牢头默了一会,小声道:“过不下去的,悄悄匀一点儿,多几个兄弟去盯着,跟她们讲明,谁要是告诉了别人,大家都别想吃。”
“是是,是,谢谢曹头。”
一样东西被塞到曹头的手
里,等人走远了,曹头抬手一问,是獠人产的烟丝,登时嘴里口水急切溢满。曹头啐了一口,把烟丝收好,回牢里值夜。
宋虔之睡到半夜,被外面潮水一般的人声吵醒,有人推门而入,宋虔之摸到枕头下的长剑,听见周先的声音。
“孙逸攻城了,快起来。”周先从木架上摸到宋虔之的衣袍,上前给他穿上。
宋虔之穿好鞋,整个人已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南面突然攻进来,城中俱是谣言,不少百姓拿着锄头菜刀,进攻北城门,想破开镇北军的保护圈,北上逃亡。”
吕临点齐了自己人,问宋虔之怎么办。
客栈里稀稀拉拉地有不怕死的商人穿好袍子,挂上褡裢,从客栈马厩匆匆牵马拽货车出来。
就在宋虔之想说话时,整个客栈一下子涌入手持火把的数十人。
“这是……”周先话声顿住。
吕临沉声道:“不是客栈的小工。”
“是祁州城里的百姓。”宋虔之轻声道,一股寒意沁入心脾,“他们要让这些商人带他们出城,祁州收到的圣令是不让住民离开。南部的珍稀香料、珍奇异宝,从来没有断过给达官贵人的供给,不过要价越来越高,有钱赚,就有人干。这些百姓留不住了,如果不开城门放难民北上,他们会转而向镇北军泄愤。”
“怎么可能?镇北军是忠义之师,他们不知道没有镇北军的保护,祁州早就已经被战火烧没了吗?”吕临愤慨道。
宋虔之木然道:“我们没有在此地扎根,不知道数月间祁州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日子苦得熬不住,这些底层平民绝不会乱。”他头皮一阵紧似一阵。
楼下吵闹的话语传来:“军队吃人了!他们杀人!吃人肉!根本不是人!你们必须带我们走,否则谁也别想出城!”
尖锐的女声刚吼出来,就被客栈外疯狂疾奔的人马淹没,有几个人不放心地看客栈门,那扇小木门,尚未被冲破。
街上奔跑的都是镇北军,孙逸的军队,还在南城门强攻不下。
正是这些人口中的恶人,他们踏破长街,也不曾敲开一间民户。
敲锣声不断从外传入,人声嘶吼:“全城警戒,关好门窗,不准出门,传将军令,全城平民,不准上街,关好门窗,禁止出门——”
已过了三更,祁州夜深,却无一人能够安睡。
大战在即,人如蝼蚁,黑夜如同再无尽头。
直至一簇火焰,在城外西南的河面上点燃。
一柄长剑直指上空,镇北军旗帜迎风飘扬,显示着此刻的风向,正适合火攻南面的孙逸大军。
大火熊熊燃烧,化作利器,张牙舞爪地扑向对岸。
☆、潜龙在渊(玖)
经过一番争吵,客栈老板、小二,老板的妻儿,俱作商人打扮,分散在几支商队里,丢下客栈,就往外跑。
镇北军出城作战,整座祁州城街面只留下二十余人巡察,提醒百姓不要出门,只要城外胜了,城中平民就不会有危险。
“这些人……这么这么不服管?”一名羽林卫说。
吕临看向宋虔之:“我们怎么办?趁乱跑出去?出去以后上哪儿去?直接去镇北军大营?”
“你的弟兄有十二人,加上你、我,周先,许瑞云。十六个人,周先留下,保护柳平文和李宣,剩下的跟我们走,去祁州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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