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收拾完了才叫人家别擦了。”瞻星抱怨道。
宋虔之屈起的食指抵着眉心,重重叹了口气,嘴角弯起无可奈何的笑,抬眼看瞻星,她正两手把砚台捧着,仔细检查摔坏了没有,一脸痛心。
“坏了没有?”那股怒意过去以后,私章找出来,宋虔之突然反应过来,这方砚是祖父遗物,无价之宝,拿着钱也没处买去,登时有点后悔。
“没有,好着呢。”瞻星笑眯眯地说,“少爷这是怎么啦,谁不长眼惹得少爷不高兴,我去帮少爷教训教训他,是不是那个新上任的陆大人?”
“你又知道?”宋虔之哭笑不得,“没事,现成的荷包有没有,给我一个,装我的私章。”在秘书省上任以后,宋虔之已很少用私章,但他身份特殊,为官的没有人不忌惮秘书省,没有想到那天他爹让他写给各个叔伯的拜帖让他们进京,这事他现在不可能去办,没有那功夫。现在三叔进城,拿的居然是盖有他的私印的文书,且宋家三叔所住的
地方赶过来少说要五六日,也就是说,他爹跟他打商量之前,已经用过了他的印去通知人。
还在宋虔之跟前装腔作势鼻孔插大葱。
这给宋虔之提了个醒,印不能放在家里,安定侯要拿,谁能不让他拿。
也是好笑,在自己家里,要防着自己亲爹,甚于防贼。
这一通火发出来,宋虔之觉得好多了,帐子里新换的香囊确有宁神功效,大概是一连数日操劳,精神疲累,上床宋虔之便睡着了,一夜无梦地睡到第二天大上午。
吃过饭宋虔之去他爹住的院子,都说他不在,宋虔之找丫鬟问了,方得知他昨夜陪着三叔吃完酒就出了门。
宋虔之脸色阴沉下来,一言不发地离家去秘书省。
秘书省里,周先包袱都收拾好了,跟陆观在那儿坐着喝茶,一见到宋虔之,立马站了起来。
“干什么?你们俩辞官不干啦?”
陆观:“……”
周先笑了起来:“那不能,我舍得,陆大人可舍不得。宋大人快收拾一下,现在出发去容州一趟。”
宋虔之微微张着嘴,莫名其妙:“好几天呢!查案呢!你们俩想啥呢?!”尤其是陆观,脑袋还要不要了。
陆观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擦了擦才吃过点心的手。
“楼江月跟秦明雪都是容州的人,皇上要派太医去容州,正好一路过去。到容州一打听,秦明雪与楼江月什么关系,不就一清二楚了。跑一趟值得。”
宋虔之皱着眉。他要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唯独放不下他母亲。
“早点出发,骑快马,来回也就是五天。”陆观道,“皇上给容州知府下了一道开仓放粮的旨,赶在过年以前,容州百姓就能吃上饭,起码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听到这话,宋虔之不再犹豫,去后堂他常常歇午觉的房间收拾几件衣服,从秘书省挑了一个人去家中报信,和周先一人挑了一匹马,陆观骑他自己那匹,三人即刻就上路。
楼江月一案以来,京城守得很严,许出不许进,出城的盘查不严,且宋虔之成天在京城里都是横着走,校尉略略验了一眼文书就把人放了出去。
天寒路滑,过午之后开始下雪,宋虔之裹着黑色披风,陆观与周先一左一右随在他的身后。
陆观眼孔中倒映出前方被雪风抛起的披风,那披风疯狂翻卷飘飞,像会在这天地一片白茫中消遁无踪。
三人从早到晚一顿疾驰,是夜已在离京百二十里外的驿站,驿站的马还不如秘书省的马,宋虔之让人牵马去喂,打发驿站里的人跑腿去城里买点吃的。
驿丞亲自来问秘书省的大人们还有什么需用。
宋虔之看着精神不好,狂打一串喷嚏,陆观让驿丞去请大夫,弄点老姜。大夫来了以后,得知果然是宋虔之染上风寒。
陆观蹲在廊庑下煽风点火地炖了一小锅姜汤,端进去时,见宋虔之像只老母鸡地裹着两床被子坐在榻上,抬眼刚看来,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陆观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宋虔之喝汤时瞪了他一眼,一口又甜又辣的老姜汤喝下去,暖意自胃舒散出来,浸透四肢百骸,周身冒汗。
“晚饭还没买回来?”宋虔之粗声粗气地问,鼻子皱着,不太高兴,“我又不是坐月子,你放这么多红糖做什么?”
“驿丞拍你马屁,硬给的。”
二人相对沉默了下来。宋虔之在想,这么冰天雪地,姜自然是好物,红糖更是珍贵,用得好就可救人一命,这才刚离开京城没多远,路上已见饿死冻死不少人。还不知道容州是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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