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脸上无一点脂粉,钗环也已全都卸下,宽去了丧服,仅仅一件单薄宽袍,里面罩着条素色长裙,侧身坐在榻畔。
大臣们已被送出宫,唯独重伤不治的皇帝被抛在宫内。
殿门被人推开。
周太后眼也不抬,手抚过新帝紫黑的面孔,那是中毒的样子,她的手指已经凉透,新帝咽气多时,两名宫人跪趴在地,不敢起身,如同雕塑。
脚步越来越近,却只有一个人。
屏风上投出一个身影,微有发福。
“母后。”苻明懋语气和缓地唤了一声。
周太后置若罔闻,以手中绢帕为新帝清理嘴角残余的药渍,让他能够体面一些。
“嗣皇帝已然崩逝,儿臣为荣宗皇帝长子,当初二弟弟薨逝,若无母后阻挠,儿臣早已继立为帝。今日之事,足见这些年是母后走错了路,何不返归正道,让一切回到应该的位置?”
良久,屏风后落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苻明懋手抚上腰间佩剑,听见太后苍老不已的声音:“确实,是哀家错,一错数年。”
苻明懋手搭在剑柄上,放缓语气:“那就请母后准许孩儿入内,为大行皇帝殓尸。”
周太后仰起头,发出一阵冷笑,好一阵,她止住笑,答道:“你的人下毒,你还不放心。你不是要殓尸,是要再砍上两刀吧。”
“母后说笑了,都是父皇的亲骨肉,孩儿与他,也是骨肉至亲啊。”
“哀家有个问题,你先答了。”
“母后请问。”
“弘儿的死……”
“实非孩儿所为。”
随着苻明懋的回答,周太后闭上了眼睛,疑心俱都散了。她睁开眼睛,手离开新帝的脸,右手探在左手袍袖中摸到一件已被她握了许久,带上体温的物事。
“恕儿臣直言,若不是周家势大,二弟不会有此一劫。”苻明懋抬起头,从这一侧他看不见屏风后的人做出什么姿态,却分明有一声沉重的咳嗽传出,咳嗽声里仿佛挂了血气,凶猛得要将太后的心肺扯出来。
苻明懋笑着说:“母后,孩儿进来了,请母后恕孩儿无礼。”
苻明懋绕过屏风,走到床边,见到周太后苍老颓然的脸,略拱了拱手。
一串脚步踢踢踏踏进入殿内。
周太后起身站到一旁。
苻明懋急不可耐地跨上前去,只见榻上的人因中毒而面色紫黑,容颜俱毁,他拔剑出鞘,朝尸体上毫不客气地捅去。
☆、残局(陆)
接连两剑下去,剑锋卡在尸体胸肋间,苻明懋一脚蹬在榻上,双手握住剑柄,向后猛力一拔。
寒光一闪,周太后紧紧握住手里的硬物,一手上去扶苻明懋,一手将手中短匕向前一送。
苻明懋背心一痛,手肘向后撞出,周太后当胸挨了这一击,身体歪斜着向后倒去,撞翻了屏风。
“抓人!”有人大叫道。
“抓哪个?”
“抓女的!”
立刻有士兵抓住周太后一条手臂,将她从地上提起,周太后反手便是一匕刺出。
“老贼婆手里有兵器,大家当心!”
士兵四散开去,领头的高念德本可一招取周太后的性命
,却发现苻明懋扑倒在榻畔已许久不动,连忙跨上前来,当即惊得双目圆睁,失声叫道:“殿下!”
“哈哈哈哈,一帮反贼,也配称殿下!我呸!”周太后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士兵举起了长刀,刀刃冷光一闪。
当的一声脆响。
“把这些乱贼都拿下!儿郎们随我上!”一群黑甲羽林卫自殿外掩来,吕临一马当先带人冲进殿内,殿外殿内被藏身在宫殿各处的羽林卫团团围住。
“谁敢过来……”高念德话音未落,一枝箭矢从梁上飞射而下,直取高念德的咽喉,血花爆出,喷得苻明懋满头都是。苻明懋瞪大着眼,死前一眼也没有看过高念德,他死死盯着躺在榻上、被他砍了两刀的尸身,紧覆在尸体脸上的手无力滑落下去。
“不是……不是他。”
高念德鼓突的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苻明懋,这句话的意思他没能想明白,眼前一擦黑,他断了气。
嗖嗖数声,箭矢如同漫天大雨射向下方,叮叮当当打在桌椅板凳、屏风香炉上。
周太后缩到一张桌下。
一名贼兵手中刀胡乱往桌下扫来,周太后左躲右闪,其中一条桌腿被削断,桌子倾斜下去。
周太后抱头蜷在角落里。
一枚钢钉将贼兵脖子射了个对穿,血雾迸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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