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今日傍晚启程,留下两千人在宋州。还有一件事,下午就得办。”陆观道,“有三百余名投降的战俘,等我的大军出城百里之后,就地放人。”
“直接杀了就是。”许瑞云道。
陆观:“他们也是楚人,这些投降的士兵都是宋、循二州被就地征兵的年轻人,对朝廷没有深仇大恨,本也不愿意投军。然而家中老小都在这两地,覆巢之下无完卵,也是逼不得已。李宣要在南州坐稳朝廷,宋州、循州是必取之地,这二州虽楚人不多,但夯州以北已是阿莫丹绒的地盘,一时半会恐怕朝廷打不起仗,只有把疆土向南延展,不能再浪费半寸疆域。我已经答应獠人,让獠族人有资格参加科考。”
“你答应?”许瑞云眉一扬。转念又不说话了。
陆观本是没有资格替朝廷答应这种事,但他的背后是宋虔之,宋虔之扶持李宣上位,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何况李宣本就很听他的。
只不过,许瑞云道:“等还朝后,跟朝中的老人们还有一场架要吵,不过也是后面的事,暂时不用考虑。”
“嗯,循州我同你去,侯爷不去了。”
“他答应不去?”
“他才醒过来几个时辰,话说不了,手脚刚能动,去也没什么用。我去便是。”陆观道。
许瑞云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循州,你就替他去吧。”两人视线一碰,便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循州,陆观是要替宋虔之去的。就像这趟宋州,许瑞云是要替柳平文来的。
然而,许瑞云前脚离开循州,柳平文父子就被季宏给扣了。
☆、惊蛰(肆)
在潮湿阴暗的牢房里呆足了三日,柳知行咳嗽的毛病犯起来没完没了。
垂头靠在栏杆上打瞌睡的青年,被激烈的咳嗽声牵扯住心房,柳平文抬起头,侧脸过去看他的父亲。
柳知行还穿着一身官袍,在斑驳的烛光里能看出袍子已洗得发了毛,泛着白。
“爹,你怎样了?”柳平文脸贴在栏杆上问,木头冰冷潮湿。
柳知行抬起一只手摇了摇,示意无妨。
牢房里时不时响起咳嗽声,循州府的监牢,自孙逸称王后便一直人满为患,柳知行也是上任后才知道,牢里还关着不少赵瑜在时犯事的胥吏。在提审其中一名胥
吏时,柳知行得知,赵瑜常常深入獠寨,这种说法得到犯人之间的相互印证,其中一人手上竟还过过银钱,替赵瑜私人送给獠人一箱金银,这箱金银折算下来计白银五百两,买的,是让獠人抓走新任知州,并以此人为质向朝廷索要赎金。
那夜,柳知行整夜不敢睡觉,虽早已逃出獠寨虎穴,可细思之下,柳知行越想越觉循州水深,深不可测。
他隐约觉得,前任知州赵瑜并没有死,那封血书也大有可疑。如果胥吏所言属实,则赵瑜不仅金蝉脱壳,还制造假象让朝廷去追查他的冤情,当时许瑞云一行在獠寨中甘为俘虏,意图找机会救出赵瑜,却没能找到赵瑜的人,仅仅找到那封写满冤情的血书,正是一步一步踩在赵瑜布好的局里。
只是无论赵瑜是否能够被证清白,让獠人以朝廷命官为质去要钱,大楚朝廷出不出这个钱,都会把这把火烧到獠人头上去。加上赵瑜自身的疑点,寻常人很容易便想到,獠人是极其嚣张要脱离朝廷管束了,这将导向一个必然的结果,便是朝廷派兵与獠寨清算。
要不是恰逢北方罕见的大乱,白古游遭人暗算,獠人的灭顶之灾早已到来。
然而这与柳知行上任后,偶然中得知的赵瑜曾经治理循州的情况不同,赵瑜对獠人的策略一直是帮协为主,震慑为辅。也是在赵瑜的治下,獠寨与循州的互市由当地衙门管理约束,也算一种保护。在赵瑜的任期内,双方的互市从未遭到破坏,秩序井然,比起北方榷场安稳许多。这种小范围内与獠人的通商不曾纳入朝廷管辖,却为循州府贡献不少钱财,地方衙门象征性抽取二分牙钱,只从大楚商人身上抽取,不收税钱,也便没有上奏朝廷。
此举柳知行也完全能够理解,在獠人与楚人的易货当中,楚人占尽利处,向来是用劣质的工艺品和生活用品换取大山中珍贵的药材和矿石,且獠人并不富有,牙钱以白银兑付,对于这种近乎欺骗的买卖,赵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獠人本就不知道受骗。
做买卖更讲究你情我愿,哪怕是骗,也实属自愿。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出乱子,便只当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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