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季宏双手抓住宋虔之并成一条直线的两腿,扳动他的身体,令宋虔之如同一个陀螺般在半空中旋转不止,他口中发出怒吼,像是一头体量惊人的巨象,朝前发足狂奔,双目发红地攫着十步开外的墙壁,他手上力气加大,捏得宋虔之骨头咯咯作响。
脚踝传来剧痛,宋虔之紧咬着牙关,口腔里尝到了血味。
季宏停止旋转宋虔之,双手一上一下一只在他脚踝一只在他小腿,将他正面固定向上,加速冲向坚硬无比的墙面,无形的怒火将他五脏六腑灼烧成灰。季宏失神的双眼中涌起疯狂,怒叫不休地朝前冲去。
宋虔之发顶在离墙一指的距离倏然向上,继而整个人在半空形成直角,直角两条边折叠起来,他双手抓住季宏冰冷的肩部铁甲,侧过头去,形态亲昵,如同正说情人之间不能让人听见的甜蜜耳语。
一蓬血花爆出,溅成一片优美细碎的红雾,沾湿宋虔之黢黑的脸。
短暂停顿后,宋虔之凌空后翻而出,一手撑地,单膝跪在地上,屈起的脚颤抖不已,膝盖久久杵在地上。
激烈的心跳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宋虔之不住喘息,缓慢抬头。
不远处,季宏轰然倒下,头部重重撞起一盘齑粉,鲜红粉末纷纷扬扬落下,为他灰白的脸点染上血色。
☆、和光同尘(拾)
天亮了,鲜红的朝阳漫过南州行宫的琉璃瓦,激发出鲜艳的橙红色。屋檐下黑夜的阴影被炽烈的阳光驱散,退缩成一线,隐没进幽暗。
“陛下,秦大人在内殿等候已久……”吕临单膝跪地,向李宣请示一道口谕,或者让秦禹宁先回去,或者让他接着等,总得有个说法。
“走吧。”李宣收回着落在宫墙顶端的视线,那里有一株他不认识的树木,枝繁叶茂,蔓伸到墙外,前天夜里李宣睡不着,发现有这样的一棵树,就老过来瞧,他心里总是不快,看一会,心里便轻快一些。
秦禹宁急着进宫,几乎从来不是好事,果然,他带来了坎达英攻过宴河的坏消息。
昨夜左正英在行宫待到夤夜方出,李宣一晚上就睡了不足三个时辰,他手里看着军报,耳朵听着秦禹宁喋喋不休的汇报,半晌不出一言。
“循州呢?”李宣放下了军报,右手抚到左手腕上的念珠,是他才从一堆故太子的旧物中找出来的,念珠颗颗圆润,显然常常被人拿在手上把玩。
“还没有消息,不过算日子,龙金山应该赶到了。”秦禹宁消瘦得很厉害,头发也迅疾地白了大半。
“这个消息,传进南州没有?”李宣拿起军报,问秦禹宁。
秦禹宁犹豫地摇头:“不知道,但观城中一切如旧,这几日里那几家也并无异动,最快肯定就是加急送到我手上的这一份。”
“刘雪松何在?”
“他带着幸存的兵将,退到衢州,还有两千余人,都去了衢州,他还上了一道折子随军报一起送来,在这。”秦禹宁双手将折子呈上。
“他要请罪。”李宣淡淡扫过奏本,放在一边,刘雪松言辞恳切,说愿以死谢罪,但恳请朝廷宽限数日,不要阵前易帅,以免军心不稳,在奏疏中刘雪松再次誓死守卫衢州,承诺不让寸土。
“想必是想将功赎罪,免以死罪吧。”秦禹宁试探道,偷偷瞥李宣的脸色,试图从天子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李宣没有说话,表情不露分毫,在思索什么。
有时候秦禹宁实在不明白李宣在想什么,秦禹宁为官已久,侍奉过雷厉风行乾纲独断的荣宗,在苻明韶的有意扶持下,为李晔元的掣肘,而苻明韶与李宣是完全不同的脾性。这些过去都让秦禹宁比任何同期的官员更懂得揣摩圣心。
可他不明白李宣。
李宣看似懦弱
,对左正英屡次让步,实则有自己的主意。从宋虔之离开后,李宣一直在学习怎么做一个棋手,他没有询问任何人,便决定留下周太后,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孝顺,周太后以命换命,既杀死了苻明懋这个对李宣而言最大的权力威胁,又为李宣争取了平安离京的时间。
到南州后,左正英似乎掌握了全局,但关键位子上,放的还是宋虔之的名单,而李宣几乎是不动声色便做到了。
左正英的心疾恶化,但一直在与南州大族对抗,他在李宣面前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秦禹宁倏然间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
李宣最大的武器,是示弱。他从来不吝于折损天子颜面,然而这只是对他必须要用的人,譬如说左正英,又譬如宋虔之。前不久李宣还听从自己的意思,弹压了万家和司马家,他在朝堂上坐着,看似事事为难,实则冲着这份九五之尊的为难,世族并不敢太过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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