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女子的声音响起。
柳素光一身素白纱裙,宛如仙人,霎时蒙蒙的白光令室内都亮了些许。
“除了李明昌,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坎达英。而李明昌,也不如我熟悉李谦德所传的秘术。我才是李谦德的亲传弟子。”
秦禹宁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旁人或许不知,他却早从先师处得知柳家与李家的关系,柳素光认李明昌为干爹,让她为大楚效力,无异于铤而走险。
柳素光勇敢地迎着秦禹宁怀疑的目光,把手递过去,握住周先。
周先满脸通红,把柳素光的手握得更紧,两人一脸无畏地看向秦禹宁。
身后的麒麟卫突然开始起哄。
更为瞩目的是,李宣大笑出声,揶揄地瞧秦禹宁,他一句话没说,秦禹宁却微妙地察觉出他的意思。
李宣竟相信男女之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秦禹宁顿时生出万般感慨,抬手扶额,不住摇头。
正此时,吕临低沉的嗓音在殿外请示,李宣让他进来,吕临脸色甚是难看,似乎没有看见众人,径自走到李宣身旁,贴着李宣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李宣一下子站起,右手止不住发抖。
“备车,朕立刻就去,传杜医正,还有其余三名当值的太医,全部带上药箱,到太傅的住处,立刻就去!”
狂风杵到窗户上,怦然一声巨响,接下去又连响数声。
李宣走到窗前,向内将窗户拉开,风涨满他的袍袖,形成两只大鼓。李宣修长消瘦的脖颈迎着快速涌动的狂风,他抬起头,仰望天空。
众人沉默着在天子身后站着,没有人出声。
一股难以形容的疼痛,真实地钻透秦禹宁的五脏六腑,令他整个眉心都纠结起来,尚且难以缓解。他只有紧紧咬着牙关忍受,直至这莫名的疼痛感散尽,他向前走了半步。
“陛下,车好了。”宫侍来报。
李宣一阵风似的快步走出。
秦禹宁听见一声“你也来”,跟着走出大殿,一头扎进迎面吹来的大风。
·
骤雨狂扑,城墙上的火焰渐渐变得零星,继而熄灭,余下滚滚浓烟,在巨大的雨势中败下阵来。
“射!”陆观一声怒吼。
弩兵冲上前去,朝城墙上发射弩|箭。
征南军潮水一般分成东西两翼,士兵竖起盾牌,在步兵掩护下散开,蚁群一般汇入人群中。
一排接一排盾牌被人举过头顶,像是蛇鳞连成密不可破的一张护网张开在被推出城外阻挡征南军的庶民头上。
箭矢击在盾牌上,粼粼生波。
人们互相咬掉对方口中塞着的布团,在士兵的帮助下割开绑在手上的绳索,一人挣脱束缚,就帮助身边人解开麻绳。
第二波箭雨坠落,激起一片震得人心肺发麻的闷响。
倏然一道白光,将天地连成一片,光秃秃的树杈横贯撕裂整片天幕。
箭雨短暂停息片刻,有些循州军被闪电吓得腿上一股热流涌过,一时间分不清是尿是雨。
“放箭!”城楼上的指挥一声怒喝,话音未落,双眼鼓突着倒了下去,胸前直立着一根箭。
灰暗下去的双眸里同时闪过数道冷白的电光。
短短数息后,地面仿佛被重锤擂得龟裂,大地浑身颤抖,爆炸的巨响让万余人同时失聪。
听觉恢复的一瞬间,战阵里一匹黑马狂冲而出,陆观俯身冲过人群,两队步兵小跑随在他的身后。
“撞——!”
一声怒吼激起千万声怒吼,汇集成山呼海啸的回响,两条巨蟒般的木头上覆满了人的手,黑的、白的、光滑的、粗糙的、青筋毕露的、柔弱无骨的,它们用力抱起长木桩子,齐齐发力,听从号令。
“一、二,撞!”
城楼上的士兵脚下如同地震,有人丢盔弃甲,从城楼往下跑,狭窄的楼梯上挤满逃窜的循州守城军。
“一、二,撞——!”
“不许逃跑!继续放箭!”
大雨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模糊不清,唯余手中的木桩,集聚所有人无从发泄的怒火。
雨柱腾云,汇成水龙,雨线落下的方向突变,天空中云起风涌。
“一、二,撞啊!”陆观全力一声吼,嗓子里传来撕裂的疼痛,尾音破碎。
城楼上所有人脚下如踩巨兽,而巨兽抬头,把人掀翻。
循州城门缓缓被人推开,门缝里挤进一张一张充满扭曲、痛苦的脸,而他们眼中迸发出光芒。
门洞尽处,甬道那头,闪电再一次掠过天空,照亮一街慌乱涌动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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