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骁不擅长与人交流,对这种生硬的客套感到十分枯燥。
后来一桌人又开始划拳敬酒吹牛逼,还有人输了干脆仰头对着酒瓶子吹。
窦天骁吃两口饭就往边上那桌瞧一眼,心里就盼着这饭局能早点儿结束,但每当他想起身时,总有人会问他问题,出于礼貌,他没有随意离席。
席间,他还听窦广茂提起了自己当年之所以入狱的经过。
“当时是李随他们先动的手,我上去的时候那人刚好拽住了我衣服要求救,他两比我打得狠多了,还死不承认都赖在我头上。”
“那吃屎的律师还想把故意杀人的罪名扣到我头上。还好那人吸了毒,自己死了。”
窦广茂说这些话时脸上没有了笑意,面相就显得格外得凶悍,眼神里蕴藏着许多捉摸不透的东西,窦天骁只瞟了一眼就觉得心惊肉跳的。
而窦广茂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坐在一起的这群人,口音来自五湖四海,说话的嗓音特别大,那些刺鼻的烟味中裹挟着毫不收敛的污言秽语,令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浑浊不堪。
就连平常最牙尖嘴利的舅妈都不敢多说什么,所以窦天骁能感觉得出来,这帮人都是寻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流氓无赖。
在看到叶晞扒完米饭准备上楼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说:“我上楼写作业去了。”
此时酒精上头的窦广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在座的人笑了笑:“好了好了,最后一杯,喝完就不喝了,我儿子还要写作业呢。”
然而,过了半个钟头,饭局还在继续,有几个已经趴在桌上说梦话了,
有些人还在引吭高歌,推杯换盏。
窦广茂属于后者。
“你爸的酒量真好,我爸就不行,一瓶啤酒喝完脸都是红通通的。”叶晞趴在楼梯间的扶手上小声说。
窦天骁冲着窦广茂的位置努了努嘴,“他以前也这样吗?”
“我不知道啊,我以前跟他不熟,”末了又补上一句,“现在也不熟。”
窦天骁看了一眼叶晞,没有说活。
他觉得楼下这群人的到来对于舅舅他们来说,属于不速之客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希望自己和窦广茂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最后是外公委婉地把人轰出了面馆,有几个横躺着的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吐了个昏天暗地,窦天骁在楼梯上都能闻到那股污浊浓烈的恶臭。
他的晚饭都快跟着吐出来了。
待一帮人离开之后,外公到厨房拎了个拖把,默不作声地把地上的污秽都处理干净。
窦天骁写好作业下楼时刚巧看见舅舅他们在收拾碗筷,便撸起袖子去厨房帮忙洗碗,被舅舅挤到了一边,“要闲着没事儿赶紧跟外公回家睡觉去,别搁这儿占地方。”
“外公在跟人聊天呢。”窦天骁有意地避开了那个称呼。
“那你也上外头坐着去,回头让你爸瞅见你在这儿替我刷碗拖地的,指不定以为我这么些年怎么虐待你呢。”舅舅手脚麻利地刷着碗筷。
“那我就跟他说我是自愿的。”窦天骁撅着嘴。
舅舅扭头看着他,“听话啊,今天先上外头招呼一下,改天我留一水池碗筷给你刷。”
“改天我就不想刷啦……机会错过了就没了。”窦天骁嘿嘿一笑。
“不想刷我也要按着你头皮刷。”舅舅好说歹说一通,终于把这块小牛皮糖给撵出去。
外公和窦广茂面对面坐着,神色冷淡道:“之前你留下来的一些现金我女儿没要,我都给你存银行里了,存单我明天拿给你。”
“听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要跟我一刀两断啊?”窦广茂面色如常地转动着手边的茶杯,完全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如果不是刚才有一帮人爬着出去,窦天骁都怀疑他喝得是兑了水的二锅头。
外公无声地叹息,扭头看了一眼窦天骁,“有孩子在呢,断不了。”
窦广茂取下耳背的一根香烟,眯缝着眼睛点燃了,“钱先放你那吧,我现在手头还有一些。”
“你有多少我还不知道啊,反正早晚都得还给你的。”外公说。
“阿月她最近怎么样了啊?还在原来那厂里上班吗?”窦广茂吸了一口香烟,吐出了一连串的烟圈。
“没,搬走了。”外公顾左右而言他,“那边工资待遇不行,还一直要加班,她身体抗不住。”
窦天骁手贱地将食指戳进一个烟圈里,窦广茂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一丝笑意,张嘴连吐了好几个烟圈出来,“那她搬哪儿去了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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