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贴身肉搏离得太近, 让他屡次瞄准但一直找不到射击角度,不然早就开枪了。
所以,裴组长永远都不会孤军作战,在世界的边缘尽头还有一个男人, 一直站在他身后。无论眼前是豹子娜莎还是通缉犯冷枭, 这个男人一直在。
裴逸并没有趁势痛下杀手, 从一开始就留了恻隐之心,尽管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别打了,放下武器。”他低喊。
“我知道你有你的家族仇恨,你有你的苦衷,但许多人是不应该被牵连进来的。尼娜·贝索托小姐是无辜的啊!扎耶德王子也是无辜的!”裴逸字字戳向凶犯的心,“还有你曾经的同事, 你想想黄永锋,他为什么就必须死?”
冷枭紧咬着唇不愿松口。
咬唇的倔强模样,让裴逸觉着熟悉,很像黑暗的巷子口,跟他抢夺钞票的流浪男孩。他们都曾经在地狱的深渊挣扎着爬出来,爬向洞口的一线天光。天光原本可以照亮你的脸。
“你为什么跟他们走同样的路?你还能回来。”裴逸说。
“我回不来了。”冷枭漠然地摇头,“我回来干什么?我至亲至爱的人,反正都死光了。我跟你不一样混,我为谁寻求正义公理,谁他妈给过我正义公理?”
“没有么?”裴逸眼眶也红了,“你的同事,你曾经的战友,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但凡对你曾经有过真心相待的人,没有一个让你值得牵挂?”
“……”醋栗色的瞳仁里光泽微抖,死水之下明明起了微澜,冷枭却不愿低头,“没有。我不像你还有个有钱的
情人儿,还有那么生动的癖好,舔着你的男人陪他上床很有意思吧?可你也被六处那群过河就拆桥的老家伙通缉了,你自己不愚蠢么!”
裴逸说不出话,三观无法沟通。
这种人你跟他解释“亲情”“爱情”,能说通么?
一个人享受了孤独残缺的少年时代,炮火纷飞亲人离散,即便在成年之后,都难以抹去阴影下的心灵创伤。没有至亲,至爱,一个人在这世上似乎失去了全部热情与对善良的渴望,只剩下恶的欲望,毫无底线和牵挂,也就不畏惧死亡。
两人都陷入怔忡,或许都在悄悄缅怀值得牵挂的人,尽管嘴上不愿承认。
趁这晃神的机会,逃犯撞破了一面本就破败不堪的烂墙。墙后就是隔壁住户的卧室,妇女孩子爆发出尖叫……冷枭抓过一个女人抛给裴组长,趁机夺路而逃。
晨光斜照,空气微凉。
狭窄的巷子里掠过奔逃的凶手,以及从某一户门口劫到的一辆电动车。
章绍池侧身出来,迅速再给一枪,电动车的金属排气管子迸飞,爆出噼啪的火星。冷枭好像骂了一句洋文,怒而掏枪还击。
章绍池回身躲开,弹片迸碎了墙上砖头,也划破他的眉骨。两个男人隔着一条街,很凶很大声地对骂了好几回合。这回把一条街的人都给喊醒了!
颠簸的土路折磨着破旧的电动车,轰鸣着,横冲直撞。
裴逸在连缀成片的民房顶上奔跑,从屋顶上空大跨步地跃过!他跳上阳台再翻进室内,在住户吓呆了的注视下穿过堆满杂货的走廊,夺门而出,再上房顶,一路往前方追击……
章绍池这时也从哪儿劫了一辆电动车,驾着“呜嗡呜嗡”的小电驴,上路就走。
这种交通工具在全世界通用,车后座悬挂的品牌标志就显示着made in china。这是国货大批出口到非洲各国的精锐产品,市场占有率很高的。
两辆电动车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像两只“嗷嗷”蹦跶的机械兔子,紧追不舍。
冷枭回头撩了好几枪,恼恨甩不脱这个牛皮糖。
章绍池单手控制车把,毫不犹豫地持枪还击,绝不吃亏。
裴逸那时也瞧出来了,他的男人仅仅就是徒手搏斗时候技不如他,可以理解。毕竟若论徒手单兵肉搏的战斗力,六处上上下下也没有人能打得过年轻气盛的裴组长。
只有霍将军十年前或可与他一战。然而长江后浪推前浪,拳脚就凭少壮,前浪已经拍在沙滩上了。
但是,他家章总很擅长操纵各种新式玩意儿和交通工具,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老司机”名不虚传。
……
高低错落的白色和彩色房子,连绵天边。沙海的尽头,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用它慷慨的热度和光芒,扫掉暗夜幽灵。
那两个脾气都很火爆的男人,驾驶电驴飞速碾过路面,把巷子里各家各户堆积的杂货撞得乱七八糟,再一溜烟儿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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