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不慌不忙不窘迫,让宴喜臣感到他对自己既不伤心也不愤怒,没有指责更没有解释。
就好像,这才是他们真正该有的状态——他无权过问他的事,他也不会对他有所期待。
感受到这一事实的宴喜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杜亚琛放下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宴喜臣忍不住上前一步:“我在等你,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你找我做什么?”杜亚琛又问。
他语态很亲和,并不冷漠,其中也并无责怪,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好奇宴喜臣来找他做什么。
“我……来跟你道歉,关于那天的事,在巴西利卡大剧院。”宴喜臣终于鼓起勇气。
他知道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开口。
“你不需要道歉。”杜亚琛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转头看他,“喜欢在这里的话就住下吧,这地方本来就是你的。”
他没有后话,转身出门。
“那你呢?你现在这样子又要到哪里去?关于里世界的事我还有想问你的话。”宴喜臣急切地问。
“原来是有问题吗。”杜亚琛疲惫地笑笑,转身看他,“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找老江,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守望人那边不会太难为你。”
“我想问你关于这个空间的意志……”
“我暂时不想谈论关于该隐的事。”杜亚琛淡淡地说。
宴喜臣站在原地,这回他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那先这样?”杜亚琛问道,他重新拉开门,对宴喜臣摆摆手道别,“我现在要出门办事,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老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下次我再跟你说。”
他的道别就像任何老朋友之间普通的道别。对宴喜臣的回应算不上冷淡,可也没
有更多。
这是让宴喜臣不能接受的,他连恨和责怪都没有。
宴喜臣忽然意识到杜亚琛以前对自己确实是好的,他不是对谁都那样。他愿意引导,也愿意投入与宴喜臣的对话。他挖掘宴喜臣,同时也引导宴喜臣去喜欢他。可一旦杜亚琛从这样的关系中抽离,不再主动地回应,宴喜臣就拿他毫无办法。
杜亚琛收回这种恩赐,他就沦为他身边再普通不过的人。无法与他“交流”,最多只算“说得上话”。
在门沉重一声关上后,屋子里重归寂静。宴喜臣感到身体失去力气,他靠着门,缓慢地坐到地上。
不合时宜地,他又想起玫瑰的话。
——他对你只有伤心,不会死心。
“骗子。”宴喜臣坐在地上喃喃,他抬手用力地捶了一下门,“骗子!”
他像忽然找到了发泄口:“骗子!骗子!骗子!”
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情绪接近崩溃时,那扇关上的门忽然打开了。
杜亚琛好端端地站在门外,静静垂眼看着他。不知是去而复返,还是从未离开。
宴喜臣大脑瞬间当机,猝不及防涌出眼眶的泪珠和本就苍白而疲倦的眼神,让他看看起来狼狈极了。
杜亚琛就这么站着看了他片刻,然后半蹲下来,与他平视。
“为什么哭?为什么说骗子?”
宴喜臣冲他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但他看到杜亚琛毫无变化的目光,于是那手指又蜷缩起来,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杜亚琛从口袋抽出纸张,给宴喜臣擦了擦泪和汗,他接过宴喜臣的手,低头虔诚地在他手背上亲吻。
只要一个亲吻,冰川融化,胸腔里刚才被慢慢研磨成渣滓的心骨,神奇地重愈。
宴喜臣看着去而复返的杜亚琛,几乎就要扑上去讨一个怀抱。
但杜亚琛接下里的话打断了他。
“当初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对不起。”他捏了捏宴喜臣的手掌,似乎对他有万般不舍。他没了身上的从容,看上去伤心极了。
宴喜臣拼命地摇头,他紧紧地回握住杜亚琛的手。
他知道现在的模样有些滑稽,甚至是狼狈。他洁白的皮肤上布满污秽的泪痕,鼻头和眼角全都哭红了,眼睛肿起,一定再没有什么动人的神采。
他依旧是个漂亮的男人,可他更像一具漂亮的皮囊。
杜亚琛的脸上忽然涌起一种浓雾般的悲伤。
“我爱你,那原是我青年时代所钟情的全部愿望。”杜亚琛低沉的声音悦耳动听。
宴喜臣屏住呼吸,任由受上重重一击。
“巴西利卡大剧院之后我才知道,我所带来的伤害就算穷尽一生去弥补,也无法消弭。最可怕的是,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会不会做不同的选择?答案是不会,就算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选择要你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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