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是由服务员送餐进去,他偶尔出来到街上走一走,或到杜云清府上来问一问他的身体。
这时候街上正在挑买年货,放眼望去都是红色的灯笼,挂画,对联纸。
中国人都是活在热闹和喜庆里的,近乎所有的节日都讲究一个团圆。
只是团圆不易。
杜云清父亲原是南京政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几年前为他在军中安排了个职务后便撒手人寰。留他一个人在杜府,未免冷清。以前在军中不觉得,此刻好容易回来过一次年,却有些空落落的。
在家中休息了半月,杜云清已能下床走动了。想着许平生在南京待不久就要回去,故而约了他上街来走走。
“平生,过年你可是要回北平?”
许平生仍是笑,回道:“是啊,后日早上的票,你可要来送送我?”
杜云清停下来看着他说:“在北平你不也没有什么亲人吗?不如留在南京和我一块儿过年吧?等年后我亲自送你走。”
许平生摇摇头说:“吖,想也只知道你是要挽留的。只是我还是要回北平的。”
“怎的?”
“要去祭拜亡妻。”
杜云清点头表示理解,“如此就算了,代我向令夫人也问个好。”
“好。”
到了夜里,杜云清带了人在南街的巷口处蹲着。傅远山查到的情报,今夜会有一伙人到这儿来交易鸦片。
本来这事不归他管,只是这伙人手上拿着的枪,是两年前从他手头丢的。丢枪可不是小事,杜云清是无论如何都要叫这伙人吃到教训。
他正想叫人不要轻举妄动的时候,枪声就响起来了。那伙人听见枪声拎着箱子就分了几路跑。
他怒道:“哪个混蛋放的枪,这下好了,人要漏了一个我叫他脱层皮!”
“不是我们的人,是公安局叶队长的人。”
他又低骂了声“废物一群。你快带人去追。叶宏一定把街围住了的。”
“是。”
说要傅远山就带着人往北边追了。杜云清一个人端着枪往巷口另外一边追去。
越追越向黑暗的角落,他看见了个高角楼,前面堆着很多杂乱的箩筐和竹竿。他将保险上了,靠得更近一些,就听见了有急促的喘息声。
他捡了竹竿挑开草堆,果然看见一人的身影。
几乎立马的时间,他就要朝那人开枪。但又听见那人小声试探的问道:“云清?是云清吗?”
他全身上下的血似乎都充到脑子里了。
妈的,许平生怎么会在这儿?
许平生手上有没有枪他不知道,他现在只想扯着这人的衣裳问一问:“nitama是买鸦片还是卖鸦片的?啊?”
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许平生见他不说话,自己慢吞吞从草堆里爬起来。低喘着气说:“那枪,原来是你放的。”
杜云清几乎眼镜都红了,一下子揪住他的领子吼道:“那玩意儿已经抽死多少人了你知道吗?你就这么不惜命吗?”
“是吗啡……不是鸦片……”他声音都在颤栗,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
见。
鸦片让他们差点国破家亡,但吗啡……吗啡是个好东西吧,不一样的。
私心里,他觉得抽鸦片和打吗啡是两件事。同那些在烟馆里寻求醉生梦死的富贵鸟千差万别。
“那你知不知道,那伙人是鸦片贩子!”
许平生抬头看着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是又开不了口。
他知道的。
“我买的真是吗啡。”他打开了箱子,有用袋子装的白色粉末,有用玻璃瓶装的液体。
吗啡,真是吗啡。他说了他不抽鸦片的。
最后杜云清将他悄悄送回了旅店后又去了公安局一趟。叶队长说,这伙人是连人带货一块儿抓的,审过了就枪毙。
那年头吗啡还是合法的,但鸦片不同。
假如许平生再抽上一些时候也许会发现,吗啡也一样能要命的。
但他太渴望做甜蜜的梦,哪怕是倾尽家财去尝一尝也甘之如殆。
更何况他这时还唱戏,一哭一笑一个卧鱼,都有人往台上丢金子。
用不着倾家荡产。
☆、第五章
年前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无论是在哪儿人都那样多。往北京的票在这时候也是抢手的,难得杜云清不知怎么搞到了一张。说什么也要同许平生一道去一回北平。
说是去游玩,事实上还是因为吗啡的事。一箱子的吗啡,就是大象也要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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