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我彼时的心满意足表现的太过明显,他也觉察到了,时常放下看了一半的书楞楞瞧过来,神情盈满了我全然不解的痴迷与茫然,这使得我满身不适,宁愿舍弃看书的乐趣也不再呆在他视线范围内,哪知没多久他忽颁圣旨要我管理藏书阁并解下腰间令牌给我说是可以自由出入包括藏书阁在内的皇宫禁地。
我暗想往后宫中枯燥惆怅的岁月若能得良书美文相伴开解确也令人欣慰。那些个莽莽草原,落日熔金;那些个朔朔大漠,驼铃清脆;那些个绵绵雪山,清涧古泉;那些个浩瀚江海,渔舟唱晚。。。。。于夕虽不能亲身领略其中无限风光,却能于书中尽兴神游!
于是欣然领命。
接过令牌时,龙翡衣无声看了我一会,忽露齿粲然而笑:“于夕如斯微笑,朕后宫三千佳丽可是黯然失色了。”
我微怔,稍有不快。这是出自九五至尊口中的赞美之辞,或许受宠若惊才是应有的反应,但在我看来,与那一群整日里只知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等他垂青的嫔妃相比绝非于夕的荣幸,更何况他言辞中还带了些轻佻调笑之意。
我瞥了眼他难得的天真烂漫,淡淡然磕头称谢,心中一念闪过:此时他若揽镜自照,不知会作何感慨?
斗转星移,眨眼一年已逝,其间我很是尽忠职守,几乎以藏书阁为栖身之所。除却政治谋略这种为王之道令我兴致缺缺之外,其它如天文地理,医学药物,珍闻逸事,诗词文章等等,我是拿来便看,真正是一目十行。往日要认真看些时日的书常被我以坦然悠闲之态神速翻阅。自觉是牛嚼牡丹,囫囵吞枣。可我既非觊觎功名权势,也不想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纯粹只为消遣娱乐而已。九泉下的爹若知道他儿子这般不思上进,贪图安逸,怕会气得胡子发颤吧。
我其时是感激龙翡衣的。如此静谧怡人的空间,如此摇曳生姿的世界,让我得以拂散一身的污尘浊气,整顿一天的烦闷心情,轻装踏上明天的征程。直到——发生那件事,所有的平衡轰然倒塌,我和他形成了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
缓步行走间,远远看见九曲回廊上,一翩翩公子哥手摇折扇分花拂柳而来。我暗道不妙,身子一侧便转入旁边小道。可惜天不从人愿,我这边才疾走了七八步,后面的人就已仗着自己有点轻功摇身到我面前嚷道:“于夕,你站住!本王又不是瘟疫,做什么见我就调头走?”
眼神真是不错。既然知道我是故意视而不见,你就不能配合点么?我呵呵干笑:“小的最近眼神不济,实没瞧见王爷。”
“少来!”他一张漂亮的娃娃脸上满是不屑,纵上前来拉我:“来来来,陪本王小酌几杯,我俩都已经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我瞪大眼睛。如果我尚未患上失忆痴呆症的话,记得前早我还被你怂恿着一起赏花玩水,然后不巧撞见皇上,当天中午就十分荣幸的领了二十鞭子回去。
“咳,王爷,您来此就是为了找小的喝酒谈天么?”我不动声色的抢救被他抓皱的衣袖,想着脱身之计。龙叶羽,当今的十六王爷,平辽王最宠爱的同母弟弟。大约是被家人溺爱太过,所以一副不知人间险恶的纯真模样。认识他,纯属偶然。半年前我路过皇宫前花园,见一锦衣公子哥撅着屁股趴在草丛捣鼓不休。这阵仗,自然是在捉蟋蟀无疑,而且捉得辛苦非常。敢在皇宫花园玩耍嬉戏,料想也只有寥寥数人。我微微一笑,脚步也不停顿,只管继续路过。虽说皇宫内要是巴结到一两 个贵人做靠山有助于将来的左右逢源飞黄腾达,但我本性疏懒,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知那公子头也不抬就高声喊道——喂,还不快过来帮我抓住它!快!不抓住你就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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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不止一次的后悔当时错把瘟神当贵人,没有撒腿跑反而留下来帮他捉了只蟋蟀王,还把积累多年的掏鸟窝经验传授与他。 从此日子过得出乎我意料的多姿多彩,结局却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哎哎,魂魄归来兮~~”一只细皮嫩肉的手爪在我面前左右摆动。
“说吧。王爷又起了什么兴致,想让小的陪您做什么?”我退后一步,看着龙叶羽。那张脸上表情很无辜,尚带着点稚气顽皮。我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十五岁,毕竟还是个孩子啊。虽然龙翡衣十三岁或者更早就已拉拢心腹,排除异己,进而发动政变登上皇位,五年间又大有成就。但两人的生存环境截然不同。一个自小受尽家人宠爱,又有平辽王的精心呵护,整日安然无忧,一个却从来只在尔虞我诈争权夺势中咬牙求生。这样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幸或不幸暂且留到将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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