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储秀宫里的所有人共同目睹了彩霞服毒身亡的过程,黄俨的膝盖在袍子里大战,哆嗦着问:“皇上,这……这宫女,该如何处置?”
宣德冷冷道:“这还用问?把她抬回坤宁宫!”
温言安慰下哭泣不止的孙贵妃,从储秀宫出来的宣德大步流星往回走,黄俨和柳云若几乎跟不上他,刚一进寝宫门宣德就吼道:“黄俨,给朕拿根家法来!其他人都滚出去!”
黄俨虽然猜不出今天事情的真相,但看宣德确实火大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赶了寝宫里的小太监都出去,找来根荆条双手捧给宣德。自己也蹑着步子退到门外,看了一眼仍默默低头站在殿角的柳云若,真不知这两个人都怀着怎样的心思,暗叹着气轻轻带上了门。
宣德从没亲手拿刑具打过人,为了试手劲,狠狠一下敲在床沿儿上,震得手心隐隐发麻,喝道:“上去!”
柳云若的肩膀稍微缩了一下,那动作又像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从容走到床边,自己撩起袍子,爬上床去,刚要俯身下去,宣德又是一声断喝:“裤子脱了!”
柳云若撑在那里的姿势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跪起来,先将袍子掖到腰带里,再解开汗巾,连亵裤也褪到了大腿处,重新趴下。光滑的丝绸冰得他稍稍颤抖了一下,他觉得奇怪,经历了那么多,他居然还是有些害怕。
他刚趴好,臀上的皮肉就“啪”得着了一记,柳云若攥紧枕头一角,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却清晰得感到臀上有一道炮烙一样的痛。早就听说宣德自幼习骑射,能开五石硬弓,今日领受了真格的,才知道天子一怒,果然比慎刑司的行刑太监还要厉害些。
宣德看见一条红色的引子飞速在柳云若白嫩的肌肤上肿起来,他愣了一下,很快又狠下心,咬着牙重重抽下去,荆条破空激起的劲风把鹅黄的流苏都震得荡了两荡。
打了五下,柳云若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忍不住低声呻吟,听上头宣德冷冷地问:“是不是你?!”
柳云若喘了几口气,才能开口说话,他低低道:“您不是都知道……”他一句话没说完,宣德又是一记荆条抽下去,柳云若没防备,来不及咬住牙关,“啊”得一声痛呼出来。
“朕要你说实话!是不是?!”
柳云若又要喘几口气才能平复呼吸:“是……”
又是更狠的一记,“什么时候下的毒?”
“……臣把碗拿给彩霞的时候……”
又是一下:“你知道皇后要给孙妃赐燕窝?”
“……不……不知道……”
柳云若喘息着,他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审问方式,宣德手劲好大,每一下都是撕裂皮肉一样的痛,他怕这样打下去,等案子问清楚,自己就要皮开肉绽。他不知宣德为什么生这么大气,为了那个宫女么?为了他的残忍?他努力转过头,想解释:“皇上,我是看您为皇后的事为难……啊!”
宣德狠狠抽下一记荆条,喝道:“朕没问你这个!——你随身带着毒药?想谋害谁?!”
柳云若在惨叫一声后终于明白了宣德的愤怒,原来他在怀疑……他苦笑了一下,缓缓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宣德见他不答,荆条毫不间断地抽下去,柳云若给这一连串的疼痛冲击地两眼发黑,他抓烂了身下的床单,实在咬不住牙关,哽咽着哀求:“别……别打了……那个药,我是留给自己的!”
宣德的荆条停在半空,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柳云若一边喘息,一边思忖怎样给一个过得去的理由:“我是待罪之身……那么多人想要我的命,朝臣,藩王,皇后……我只求能得一全尸……”
却不知这样的解释让宣德的手都颤抖起来,他已分不清自己是心疼还是气愤,对他那么好,为了他不惜废掉皇后,他还怀着服毒自尽的心思!
他少有这么心情激荡的时候,一口气堵在胸膛里不知该如何发泄,什么帝王威严君子气度都丢到脑后了,也不顾柳云若臀上早已红肿成一片,一边狠狠打下一边呵斥道:“你干了什么亏心事,整天怕人要你的命!你知不知道在皇宫携带毒药是死罪?!皇后跟了朕十年,她会笨到给贵妃下七步穿肠的毒药?!要是今日朕当场审问,你几个脑袋能承担得起?!”
柳云若被冷汗眯了眼睛,心里只觉得委屈,带着哀呼辩解了一句:“我想帮你!”
宣德想说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愤怒,那些关怀和担忧,应该是把柳云若抱在怀里,贴着他的耳畔轻轻嘱托,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可柳云若今天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他没有跟自己商量,没有给自己任何暗示,就独断专行,这让他意识到,柳云若的心里依然有他无法掌握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伤害的是他,也可能伤害的就是柳云若自己。他不允许任何一种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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