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的心猛得一提:“母后……您……有办法……”
“也说不上是办法,就一个字:拖。”
“拖……可是拖下去,总不是了局……”
太后笑着揉了一下宣德的耳朵:“我的儿,你真是累得不会想事儿了!只要能拖,你找个大赦天下的机会,不为赦他,也赦了他,大臣们也没话说。”
宣德其实不是累的不能想事儿,而是关心则乱,尽想着怎么从一帮大臣手里把柳云若救出来,却忘了能自己创造机会。被母亲一提醒,他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道:“太子!立太子!”
只要有一两个月的时间,筹备好立太子的典礼,就可以借着立太子的名义大赦天下!只是这两个月怎么敷衍魏源等人……他正拧眉思索,太后又笑了,那笑容让宣德觉得感激又安定,也许母亲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张太后笑道:“你去找皇后(现在已是孙贵妃了),让她下一道懿旨,说柳云若是宦官,事涉后宫,不宜交付司法,就由东厂审理。另外再派个钦差去彰化调查赵王,彰化离着北京这么远,让他走慢一点,审回来你不满意还可以打回去重审,这么折腾两趟,几个月就过去了。”
“娘……”宣德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心中百感交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太后却是没他那么激动,慢慢靠到椅背上,幽然长叹:“痴儿……”
三十二、皇恩浩荡
宣德三年三月癸未,立皇长子祁镇为皇太子。以太子立,大赦天下,停本年勾决。
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的藩王谋反案,被更辉煌的立太子大典盖了过去。等到一干大臣们反应过来,皇帝已迅速结案,赵王那里派大臣于谦前往训斥,再写自弹奏章谢罪。柳云若虽判了凌迟,但因为大赦天下的缘故,他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了减刑的名单里。
刑部官员卯足了的劲儿,就这样无声无息被放了,却又不能说皇帝是偏袒柳云若——毕竟按律今年所有的死刑犯都要降等。魏源气得几乎掼了乌纱,最后一道奏疏上去,确实免了柳云若的死罪,但改成了流放辽东。
折子到了内阁,先看到的还是夏元吉,他知道这是刑部官员心里有气,故意要皇帝难堪。宣德当然不肯流放柳云若的,若是把这奏章送上去,皇帝一批驳,其实是中了魏源的计策。夏元吉还是向着宣德的,也知道宣德向来自律,倒不担心会让柳云若干政。想起来从东汉以下,皇帝有断袖之好的多已,宣德对一个太监好些,也不算很过份。
夏元吉三朝老臣,不久就要致仕了,决定临走前帮宣德一个忙。永乐四年魏源中进士时的主考官谢缙还是他的学生,有门生一层关系,便穿了便服来到刑部衙门,算是以太老师的身份来拜访了。
他是三朝老臣,论资历朝中谁也不能和他比,魏源再强硬,也不能不卖他一个面子,沉默半响两手一摊,笑道:“那太老师说,连谋反这样的大罪都不处置,学生这个刑部侍郎没法干了。”他直接摘下衣襟上的一块玉田,这块玉牌,上刻姓名,是出入宫城的凭证,即是汉朝的所谓门籍。夏元吉知道,这块牌子只要摔在了桌上,就是表示辞官不干了。
夏元吉知道这个魏源,当年也是一个小神童,十六岁就中了进士,成祖喜爱他,留他在宫中又读了几年书才许他出仕。如此正牌的天子门生,当年又曾力保仁宗,恃才也罢恃功也罢,骨子里极为高傲,一心要做名臣,当然不怕顶撞皇帝——何况宣德也不敢担一个杀谏臣的名声。
“文渊”,夏元吉叫着魏源的号,他只能耐着性子好言相劝,“柳云若毕竟是皇上的近侍,将他发往辽东,皇上脸上也不好看。我并没有说不处置,不如——”他皱眉想了想,历来处置太监的刑罚,也就是杀、流、杖,不能杀也不能流放,只剩下廷杖一条,好在廷杖是个可轻可重的处罚,便道:“改成廷杖吧,另外削去柳云若司礼少监一职,他没了官职,也就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魏源笑了笑:“太老师有命,学生敢不遵从?廷杖——嗯,内监交通外官,最轻的也是杖四十,柳云若串联藩王谋逆,那就杖八十好了。”
八十……夏元吉竟轻轻打了个哆嗦,廷杖不比普通的杖责,那粗大的棍子看看就吓人。责打大臣的时候,还可以穿上厚绵底衣,柳云若一个犯了重罪的太监,当然不能有这种待遇。夏元吉脑中一掠而过是柳云若瘦弱的身形,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这一顿重杖给打死了。但好在刑部让步了,至于打得轻重,自可让皇帝去周旋。便点点头:“好吧,这个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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