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紫檀木家具,古典中带著压抑的办公室。方展砚还记得自己五年前第一次站在这里时的情景……
“方展砚……你是79年9月出生的?”
“是。”
“方淑是你的母亲?”
“是。”
“你的履历上写著父不详”
“这跟我能否这里工作有关系吗?”
“了解员工的家庭状况对公司的稳定很有帮助。”
“是吗?”
“你还有个哥哥,叫方展墨?”
“是。”
“我曾经有个朋友,很多年没见了。她也叫方淑,有个儿子叫小墨……”
“她离开你的时候,正怀著第二个儿子。”
“你……”
“裴先生,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如果您愿意录用我,请给我电话。”
……
方展砚当初去裴氏应聘纯粹只是想见见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可他从没想过认祖归宗这件事。他故意在裴龙面前露出自己的身份,仅仅是出於好奇,好奇这个男人看到自己的私生子时会有什麽反应。
裴龙与母亲的过往方展砚从小就知道,因为母亲从不隐瞒。她觉得每个孩子都有知道自己父亲的权力,即使这个父亲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她给了儿子足够的爱来弥补没有父亲的缺憾,所以方展砚不觉得没有父亲是件可惜的事,也从来没有憎恨过自己的生父。他有母亲,有哥哥,不缺这一个亲人。倒是裴龙後来对他的提携让他有点吃惊,他是那麽急切地想修复他们的父子关系,甚至不惜力排众议,将完全没有经验的儿子提升为公司的高层。方展砚没有拒绝裴龙的提升,因为他没必要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这并不代表裴龙有权利干涉他的私生活。
“弘扬那边已经有些眉目了,我想很快我们就可以跟他们重谈合作的事。”看著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的父亲,方展砚也是一脸的公事化。
“刘娅飞跟张弘杨的关系你应该知道,跟她走得太近对你没好处。”
“这个我有分寸。”
儿子的态度十分刚硬,裴龙尽量把它想成不卑不亢,调适了片刻之後,又说::“刚刚你母亲……”
“有关我的私事,还请董事长不要插手。等跟弘扬合作的事谈妥之後,我会辞去现在的工作,给公司一个交待。”
“你想辞职?”
裴龙没想到儿子会有如此决定,顿时激动起来。
“关於我的事外面肯定已经是街知巷闻了,为了不对公司造成更大的影响,辞职是最好的做法。”方展砚很冷静,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出於一时的冲动。他不会为了迎合别人而去掩盖自己的感情,更不能时时生活在伪装之中。这对哥哥不公平,对他更是一种侮辱。
“你这样辞职,等於自毁前途,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儿子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等於宣告兄弟乱伦是确有其事。同行之间的流言,会害他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为了你和你哥哥之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你真的要赔上你的事业?你是我的儿子,裴家的一切还指望你来继承,你怎麽可以这麽不负责任?!”裴龙越说越气,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眼睁睁地看著满心的希望就这麽化成了泡影,远比让他丢了弘扬的生意更加令他气愤。
“我和哥哥的感情并不需要你的理解,也请你不要随便抵毁。还有,我再重申一遍,我是姓方的,裴家的责任轮不到我头上。至於我的前途,不劳您费心,大不了转行而已。我离开公司,就不会再有人败坏您的名誉,您也省心了。”将裴龙的原话掷了回去,方展砚并不得意,也没有半点痛快之感。虽然从没想过要认这个父亲,但血缘总是抹杀不了的。不过如果这是与哥哥相恋的代价,他认了。
被儿子反驳得无半点回应的立场,裴龙的脸由红转青,然後煞白,嘴唇哆嗦著,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父亲终究是出於关心,看他深受打击的样子,方展砚又有些不忍,“我在裴氏工作五年,期间多亏了您的照顾,谢谢。”这一句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绕不开身上的傲气,如今说了出来,却有些酸楚的味道。
“这就是你要说的?”无力感就像来势汹汹的疫症,找准空隙就要将裴龙击倒,“就算我不称职,我也是你的父亲。难道我们之间只有一句‘谢谢’?我很後悔错过了你的童年,但那也不全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你妈妈突然离开……”
听到父亲一遍又一遍地提起“责任”二字,方展砚不禁有些好笑,“什麽是责任?爱护你的妻子,那才叫责任。我妈就是不想你失责,才会选择离开。”还是说出来了,这句同样淤积在心的话,这句隐忍在心头的苛责。即使母亲从来不提,方展砚也能看出她心上狰狞的伤口,时间也许能够让它愈合,却除不去那顽固的疤痕。他不恨,只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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