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非鱼瞬间汗毛倒竖!他明明想要拔腿就跑,可一来害怕赵桢找自己麻烦,二来怀里抱着白马,不敢胡乱动弹,思来想去,失了方寸,只得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白马大笑着倒进岑非鱼怀里,“哈哈哈哈!大傻蛋!”
岑非鱼透过指缝偷瞄四周,知道自己被骗,气得鼓起眼睛,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澄净,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嚷嚷道:“有你这样吓人的么!”
白马笑累了,终于肯让岑非鱼抱着自己,反问他:“我看你也不瞎么,怎觉得我会嫌弃你?我这么个小奴隶,能走到今日,全仰仗你提携。你是我的英雄。”
“我同你说笑的,莫当真。”岑非鱼总是这样,惯会装疯卖傻,可一旦说起正经话来,他反倒不好意思,“不要自我轻贱,你是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与旁人不同。”他望着窗外漫天雪,慢悠悠地说,“春去秋来,红尘滚滚,你在我心中永不变易。”
白马:“莫要庸人自扰,我总是倾慕你。”
岑非鱼轻咳一声,道:“呃,说到哪儿了?对,这篇诗正应景。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写的是漫天大雪时,祸患将至前,友人相携逃亡的情景。”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白马跟着岑非鱼,逐字逐句念出这首诗,忽而感慨,“这就像当年,我同刘玉、刘曜相邀逃亡。是他们给了我一条生路。”
※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八千里外,天山脚下——
漫天雪花大如席,天山山脉如同蜿蜒的冰雪巨龙,沉睡在北极寒门前。彼时,天地间一片昏暗,惟有北风怒号如号角。山脊上,两线黑漆漆的马蹄印直射而下,不过片刻便又被大雪覆盖,再看不见。
北匈奴右贤王乌珠流营,一处背风的山洞中,篝火昏昏。两名青年紧挨着坐在火堆旁,身穿皮毛猎装,头戴羊皮小帽,看不清面容,像两个潜入敌营的密探。
当中,一个青年异常高大,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猛一抬起头露出一对虎目,眼瞳略带沙金,不怒而威。
这青年为身旁的人拢了拢衣领,道:“雪太大,少爷留在此处,待我潜入营地将那老畜擒来!”声音如闷雷,态度亦不甚恭敬,像只蛰伏着的野兽。
被称做“少爷”的人身形清癯,面容文秀。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坚定,道:“曜哥,你脾气太冲,此番我与你同去,不得出半点差错。”
原来,这两个青年正是白马童年时的患难伙伴,匈奴左部帅的小儿子刘玉及义子刘曜。
三年前,刘玉逃跑时坠马撞伤了脑袋,因祸得福,双腿恢复了知觉。为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忿,李雪玲编造了赵桢遗孤的下落,请求刺客刺杀右贤王,而后引刀自刎。
右贤王受了重伤,伤愈后精神大不如前,甚至为李雪玲伤心了许久。刘玉趁机请他准许自己上天山学艺,后同刘曜拜入天山掌门门下,成了掌门的关门弟子。
寒来暑往,刘玉、刘曜俱已长成青年。
“小时候,咱就像这样挤在一起取暖。”刘曜同刘玉挤在一起,直觉身上暖洋洋的,可他一侧脸,见刘玉绷着个脸,腰杆挺得笔直,像是不愿同自己靠近,登时色变。
“再等半个时辰就动手,曜哥?”刘玉正思索间,发现刘曜在看自己,不明所以。
刘曜不置可否,忽然捏住刘玉的下巴,借着昏暗的篝火打量他,“你还记得小时候么?你总带着个哑巴雪奴,煞风景。”
刘玉常在天山冰池边练剑,神情总是凉凉的,明明表面上是一副柔弱恭顺的模样,可偏偏就是不认命,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十个刘曜都拉不回来。刘曜每思及此,都觉得心里憋着股无名火,想从他脸上看到些别的神情,譬如意乱情迷。
刘玉一眼就识破了刘曜的心思,他睫毛微颤,在青白的脸颊上落下两片羽扇般的阴影,道:“曜哥,不是时候。”
刘曜的手沿着衣领滑入刘玉的衣襟,粗鲁地抚摸他的脖颈,抓住他略有些单薄的肩膀,俯下头在他肩窝上轻轻地啃了起来,“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刘玉任由刘曜亲吻自己,目如止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枚铜钱。铜钱上刻着一个“沙”字,是周望舒给他的信物。
刘曜不满地夺过铜钱,一把扔在地上,“嫌我伺候得不够好?”
刘玉握手成拳,片刻后松开,轻轻推开刘曜,说:“曜哥,我等今日等了三年。若再不回去,只怕父亲会忘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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