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笑容很淡,淡得如同最纯净的水,只是那笑容中所蕴涵的感情却很浓,浓得胜血,连江楼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丝微笑,淡淡道:“……你回来了。”连江楼虽然很少会笑,但他一旦笑起来时,就是很好看的,不但没有什么僵硬不自然的感觉,而且还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虽然笑得幅度不够大,但这样一个容貌极好的男人笑起来,仍然会令人觉得眼前一亮,他放下书,起身向师映川走去:“若是不累,就先吃饭。”师映川笑道:“累倒不累,就是有些饿了。”当下去洗了手,两人便坐下来一起吃晚饭,师映川边吃边将白虹宫发生的事情对连江楼简单说了一遍,末了,就失笑道:“这小子才多大年纪,嘴上毛都还没长全,就干出这种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做父亲的也不是没有,更不用说大户人家子弟早早就沾惹了那些玩丫鬟狎美婢的勾当,这么一想,平琰这孩子还算老实的。”
连江楼对此不作评价,只道:“若是一旦有孕,可以提前为他二人成婚。”师映川叹道:“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一想到我也许不必几年就能抱上孙子孙女,心里就觉得有点古怪,不过,更多的还是期盼。”连江楼看着青年在灯光中越发柔和美丽的脸,定定瞧着那微菱淡红的唇,然后慢慢伸出手,指腹拂过对方柔软的唇线,擦去那唇上的一点油渍,他知道,自己可以对其他人做到冷漠无心,然而对于这个人,却是不能,或者,这才是真正的情。
连江楼望着师映川,微微蹙了浓黑的剑眉,这种感觉让人有些陌生,甚至有些惶恐,但又很是舒服,想接受,而不是推开,这些几乎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心中流转,互为因果,一时突然就有些沉默,就对着师映川说着:“……可要陪我出去走走。”师映川眼下也已经吃饱了,闻言就点了点头,无所谓地道:“好啊。”两人洗过手,又漱了口,这就出去了,此时外面已黑,到处都有灯光点缀着,照亮了原本黑幽的夜,灯火有暗有明,看上去让人觉得安静而美丽,师映川顺手从侍女手里拿过一盏琉璃灯,跟着连江楼在微风中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周围朱栏雕砌,花影疏斜,连江楼忽然看了身边的师映川一眼,青年手里的灯散发着光和热,灯光舒展且稳定,照亮了两人脚下的路,只不过,这世间又有什么灯……能够照亮人生之路?
同床异梦,这世上总有太多的人用事实在形象地描绘着这四个字的真意,而如果太爱一个人的话,原来并不是会因此迷失,恰恰相反,却是会越发清醒起来的……夜色幽幽,暖风无声地穿过树梢与花丛,师映川身怀六甲,行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方便轻捷,连江楼就放慢脚步,让他可以轻松跟上自己,对两人来说,此时此刻,倒似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日子,还是师徒的两人也会偶尔这样一起散散步。连江楼望着师映川被灯光映得柔和几分的侧脸,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琉璃灯:“……我来罢。”师映川就柔软地笑了起来,他脚步轻微无声,踩过路上点点落花,偏过目光凝望着连江楼,却不由得握住了男子的衣袖,眼中变得越来越明亮,生出无限柔软的情意,如此牵衣而行,仿佛是年幼时的时光在这夜里重现,天空呈现出近似黯青的颜色,一如那双眸的色泽,青年笑着,说道:“能与你做夫妻,纵然是其间有些龃龌之事,我心中也还是……欢喜得紧。”连江楼见青年面上有点点笑意晕开,沉沉的光影与幽暗夜色在那眸中明灭流转,道不尽的百转千回之态,他一时看得有些入神,久久凝视着,就将青年揽住,在那洁白如玉的额头上轻落一吻,师映川置身在连江楼结实的臂膊环绕中,只觉得温暖又很安心,但那雪白无瑕的面孔上虽然带着很是温柔的笑容,可目光却在刹那间透着些几不可觉的森然,他略一闭眼,掩去这些,只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说完了这话,师映川就睁了眼,在连江楼唇上亲了一记,连江楼看着他,旁边大树上有一朵殷红的鲜花自动离枝,被连江楼摄入手中,男子手执红花,缓缓簪在青年发间,师映川也不抗拒,只是微笑,他凑近连江楼的耳鬓,深深吸了一下那微带檀香的味道,面色沉醉,就悠悠感叹着:“真香啊……”一只手摸索着探进男子的衣襟,抚摩那结实的胸脯,但却并不是狎昵的意思,而是摸到了男子心口位置的那处伤痕,连江楼捉住青年的手,不说话,只是静静相视,师映川凝目于他,收敛起神色,低声问道:“会不会很疼?”连江楼的语速不急不缓,其中听不到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只沉稳一片:“……不会。”师映川用手轻轻摸着那里,似乎想要确定:“真不会?”见连江楼微微颔首,这才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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