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正虔诚地在心底默念亡父名字,突然听见这声断喝,立刻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捏住纸人的那只手,也就是在同时,原本开始骚动的人群却突然就此安静下来,所有的质疑不解之语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人们张着嘴,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死死盯着此刻场间那不可思议的一幕,没有人能够例外,也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与此同时,远处晏勾辰亦是瞬间微微变色,他身为天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但此时也是双目中闪过不可置信之色,他尚且如此,又何况旁人?只不过与其他人不同,晏勾辰乃是一国之君,政治嗅觉决非一般人可比,因此在一开始的震骇之后,他想得却是更多,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某种更深的层次,一时间晏勾辰深深蹙起了双眉,漆黑的眼眸当中闪过幽光,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心底不断涌动,他看向场中的师映川,男子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在火光中被映得神秘而令人敬畏,仿佛被光线扭曲了一般,晏勾辰看着,忽然觉得心头莫名地一寒,那是深深的迷惘,而更多的则是凛然,甚至是……警惕。
此时就见少年手中的那个纸人,在少年下意识缩回手之后,却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凭空虚立,在场这十几万人之中,不知有多少身怀武艺之人,也不乏强者,他们可以肯定那纸人并非是有人以内力托举,没有任何人为的因素去影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令人无法理解!
一片寂静,太多人的大脑在短时间内都呈空白状,只能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牢牢看住空地中心,此时夜幕早已降临,那纸人就这么轻轻悬于半空,微微颤动,夜色中,仿佛是有一个魂魄幽幽附于其上,正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少年呆呆看着,突然间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爹爹!”同时胡乱伸手抓去,想将寄托了父亲魂魄的纸人抓住,但手指还没有触到纸人,就被师映川长袖一拂,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师映川淡淡道:“阴阳有别,阴魂大多十分脆弱,生人之气会将其冲散,所以你莫要靠得太近。”悲痛欲绝的少年一听,连忙再退开一些,生怕冲散了父亲的魂魄,师映川声音沉沉:“魂魄不能停留太久,有话就快说,让他安心上路。”
少年泪流满面地点头,既而对着那飘浮在半空中的纸人哽咽道:“爹爹,孩儿好想你……”刚说完这一句,就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家里的情况,就在众人的震骇之中,在少年的哭声诉说声中,那纸人开始飘忽着慢慢地向上升起,似乎在见到儿子一面之后,终于放下了牵挂,准备离去,少年见状,下意识地就抬手去抓,但此时纸人已经升得很高,哪里够得着?就见纸人慢悠悠地飞到了火堆的上方,微微回旋,仿佛在向儿子点头示意,紧接着,却突然一下子燃烧起来,变成了一团火焰,很快就烧得干干净净,而这时那少年已是直接哭晕了过去。
所有人的心底都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身上,此时此刻,鸦雀无声,这些年来战火遍地,各地都举办过不少类似的超度仪式,但如此直击人心,震撼人心的,哪里有第二个?这展现出来的是超出任何一个人认知的神迹,所有人都沉默着,或者说被今夜看到的一切所造成的那一股无形的压力所震慑,再也没有人敢出声,就连呼吸几乎也停滞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而此时男子站在原地,熊熊火光中,戴着面具的脸部仿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或者说神秘,仿佛是从无尽的九幽之下走来,在这个几乎人人都相信鬼神的时代,在今夜神秘的氛围中,在出现在十几万人眼前的无法解释的诡异情形下,人们突然想起,这个男人身上原本就笼罩着太多的神秘光环,是千年前泰元大帝的转世之身,对于这个男人,许多人或是亲眼目睹或是听过传言,此刻在这样莫名的氛围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便悄然自心底滋生出来,那些看向男子的目光中,也多了许多内容。
--与鬼神相通,莫大气运,难道这才是真龙天子,人间帝皇,莫非,真的乃是天命所归?
这一幕并没有持续太久,接下来师映川又陆续让那些想要见亲人一面的人上前,渐渐的,走出人群的人越来越多,一个又一个的纸人飞上空中,变成了一团团火焰,哭声,欣慰的啜泣声,给夜色抹上了太多不寻常的色彩,死者的亲属纷纷向脸带面具的黑衣男子行了大礼,带着浓浓的感激与莫名的畏惧,气氛开始沸腾起来,而与之同时,一股暗流也在越来越多的人之间悄悄传播,人们看向男子的眼神中也多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敬畏,或者还有更多更复杂的古怪心思,毕竟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只能用神迹来形容,再结合从前这个男人的身份,曾经君临天下的千古一帝,这是否代表了天命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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