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楼顿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师映川,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疑问,直接道:“你打算去何处?”师映川望他一眼,眼神微微波动,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就不准备下床了,也没有继续再坐着,而是躺下来安安静静地闭上眼,师映川从来没有在连江楼面前变化过身体,因此连江楼并不曾亲眼见过对方在这个过程中究竟是什么状态,此时他便看着安静平躺的师映川,过了不久,师映川突然开始抽搐起来,全身都在发抖,面目都微微扭曲,变得狰狞可怖,整个人蜷曲着痉挛不已,明显正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连江楼亲眼看着这一幕,却想起当年对方剖腹取女的画面,那时的师映川亲手切开腹部,眉宇间的痛苦之色就与此时一模一样……连江楼怔了怔,不知怎的,他眼下的心情细品起来,就与当年竟是惊人地相似,他定定看着正痛得抽搐不已的师映川,然后伸出手,将少年抱住,搂在了怀中。
师映川只觉得自己被人缓缓抱紧,对方的怀抱很暖,也很熟悉,给他的感觉就好象是小时候累极了钻进温暖的被窝里一样,一只手在他的背部抚摩着,意似安慰,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人的手用力地搂着他,在他背上来回抚慰,说道:“……别怕,我在。”
师映川突然有些倦,他闭上眼,忍住那几乎将人千刀万剐的痛苦,任连江楼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过了?他记得自己九岁那年练功出了岔子,几乎死去,连江楼整整一个冬天都抱着他,用自身的真元时时温养他的筋脉,最终令他完全痊愈,那时连江楼的怀抱,就是这样的温暖,后来两人成亲,自己腹中怀着灵犀的时候身体不适,连江楼也是这样抱他在怀,细细抚慰,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真的让人……十分怀念啊……
恍惚间,似乎痛苦也变得不再那么强烈,师映川用力咬了下牙,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咆哮,他僵硬着,但最终却又渐渐化作一池春水,绵软了身体,也绵软了紧绷的神经,此时此刻,无论是他还是连江楼,都受到了某种感染,那是酸涩,那是温馨,不知过了多久,师映川终于停止了痉挛,此时他单薄的衣衫早已凌乱不堪,整个人也已经变成了蛇身状态,他微微喘息着从连江楼怀里坐起身来,随手拨开散乱的长发,扯掉衣裳,露出被雪白鳞皮覆盖的躯体,准备下床清洗一番,但这时一具高大修长的身躯已然覆了上来,连江楼一只手撩开他披散在背后的漆黑乌发,露出有着细密鳞纹的脊背,下一刻,滚热的唇就烙在了上面。
这个吻自背脊缓缓往下,师映川顿时微微一僵,被鳞皮覆盖的身体几乎与敏感无缘,但这样的亲吻,却又让他若有若无地颤栗,清晰无比地感觉到男子那滚热湿润的唇舌沿着身体的曲线在背上游移,一直来到尾部,雪白的尾身被抓住,抚摩,师映川蓦然回过身去,很多年以后,那一刻的画面在师映川的记忆里依旧鲜明无比,那是澄澈透明的黑瞳,周围没有声响,没有其他人,什么都没有,唯有连江楼的轮廓像是被刀子一笔笔刻出来一般清晰,他的眼神,他的表情,每一分每一毫都深深地印刻在师映川的心底,他平日里的淡漠与平静全都不见了,眼里只剩下淡淡温存,眉宇间是扯不断的怜惜情意,让师映川明白自己在与他的博弈中为什么没有胜算,为什么会输得一塌糊涂。
静如深水的殿中,仿佛只有他与他两个人的心跳声在回响,师映川注目于对方,目光几可穿透五脏六腑,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他慢慢抓住连江楼的手,眼神幽深无尽,若是从前,也许只会代表着他为此而内心柔软,但现在却不仅仅是情感浸染,更有理智在冷静权衡,许多人认为如今他的路已经走到了终点,但他自己却很清楚,眼下不过是刚刚踏上一个新的开始,他在短短数十年内神功修成,这其实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以他以往经历与心理历程,日后有很大的可能会堕入魔障,事实上,在这之后,他最大也最可怕的对手便是自己,如今他顾忌与在乎的东西正在不断地变少,行事风格以及性情也都有所改变,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逐渐泯灭七情六欲,或许在其他人看来,那是这样能够放下一切,终成大道的结果,但师映川自己很清楚,放下一切并不代表彻底抛弃一切,如果不加以辅正,控制,任凭本能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心魔所侵,自己会抛弃所有,生命中再也没有可珍惜可记挂的人与事,甚至不再有喜怒哀乐,只剩下本能,那样的人生,与行尸走肉无异,相信绝对不是任何人想要的,所以为了不出现这种情况,必须在心中留下一些东西不要抛弃,让自己还有一丝人气,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心头那一点清明,坚定本心,这样才不会在日后的某一天彻底迷失了道路,迷失了自我……师映川徐徐想着,心中淡然一片,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人了,如果仅仅只是宁天谕的话,在极度的仇恨之下,做出任何激进的行为都不稀奇,然而他不同,他必须摆脱冲动的束缚,清醒地分析现状,并理智地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因为他是师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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