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眼下并没有时间和休戈诉什么衷肠了,否则即使被数落一顿也只会是久别重逢之后的情趣与甜腻。
萧然有些惋惜又有点无奈,他始终没有松开钳制凌睿的手,所以只能踮起脚来安抚性的吻上了休戈的面颊,短暂的一吻刹那终了,他立刻灵巧的侧身从这个过于让人留恋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他用另一只手将空掉茶盏在案上敲至碎裂,锋利的瓷片代替狼牙成了凶器,他按着凌睿的后脑紧抓发根,九龙金冠就这样在凌睿头顶歪歪斜斜的倒了下来,他以瓷片扎透了凌睿扒着案几边缘的右手,血液争先恐后的溅在他毫无血色脸上,一时间竟也有些堪称艳丽的味道。
“我北原要你乾州府外十四座城,你签约落印,我饶你不死。”
第二十三章 生死
千百年前,诸国开国之君各持一枚白玉方印,东隅的方印在数百年前便已失传,北原和南朝的朝中局势数代以来大致稳定,故而休戈与凌睿各持祖上传下来的两枚,西夷则四散零落成数十小国,方印由联军之首逐一相传,只是如今恐怕早已落在了彦澄的手里。
异国之间的条约协议除去玉玺或虎符还需有这枚方印才算生效,凌睿的白玉印镶金裹银藏在金丝编织的锦袋之中,休戈那枚还是当初打造的原样,因为历经数代君王所以被打磨得棱角光滑,白玉之上透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是百年前割让城池败出崇关的北原王在落印前吐出来的心头血。
凌睿的字没有从前那么好了,他被萧然扎透了手掌,右手执笔便是钻心剜骨的疼,局势反转的营帐里,北原的刀明晃晃的夹在他的脖子上,凌睿终究是善文不善武的,他的满腹计谋阴损毒辣,在武力的压制下只能变得一无所用。
凌睿哑声发出无用的气音,他的血与笔上的墨一同在纸上晕染开来,萧然毫不手软的按上他掌心的伤口,逼着他在条约最后的撤军一项上留了很重的笔墨。
他竟不知道萧然居然能传神之极的模仿他的声音,帐外的兵将被萧然朗声传出去的声音诓着后退开几丈,凌睿的多疑谨慎是出了名的,他素来不愿旁人近前,这样一条由萧然模仿着颁布的诏令,自然是人人遵循。
那数十万踌躇满志准备收复失地的南朝军在帐外的空地上和北原军退守的军阵遥遥相望,他们中有人热血于南朝再一次击败了北边的蛮族,有人庆幸自己没有死在前几个州府的前线,只有少数将领忌惮着北原军所向披靡的战力,凌睿以人质逼退北原的伎俩显然难以让他们安心,他们就这样各怀心事的站在南朝三月的风中,无人知晓他们精明善谋的皇帝正被人逼着写下足以遗臭千古的条约。
凌睿除去言听计从的提笔落字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出路,陈九被海力斯挑断了手筋捆了个结实,伊尔特顺带着往他嘴里塞了块撕下来的衣摆,北原马装的布料厚实足以将陈九满嘴堵得结结实实。
帐里其余的护卫无一活口,先是萧然生生拧断了几个近卫的脖子,青年修长的指骨扼上敌人咽喉,瘦削的腕子在发力时绷起了明显的青筋,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使得骨骼挫裂的声响都难以被人察觉,其余侍卫则是伊尔特代劳。
萧然被休戈拽过手臂圈进了怀里,休戈那张过于严肃的脸上直至此时才稍稍见了一丝松动,他不想萧然弄脏手,在他眼里这些南朝人连被萧然亲手杀死的资格都没有。
高大的北原男人在敌营中显露出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细心与体贴,他褪下萧然身上云锦缎子的白袍,价格高昂绣工精致的外衫成了擦手擦脸的一条布帕,他替萧然擦拭掉身上的血污,又脱了自己黑漆漆的外袍搭上萧然的肩颈,顺手帮忙理了理颈侧那个毛绒绒的领子。
凌睿无法克制自己的颤栗和嫉恨,他是用萧然杀过很多人,也亲眼见过萧然是怎样为他铲除敌手的,他曾欣赏萧然的干练和利落,可他从刀俎沦为鱼肉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胆寒。
他从没想过萧然这柄利刃会插进他自己的心脏,他被萧然在不经意间以手指抚过颈侧,哑穴被一股内劲封得严严实实,他只能赤红着一双贵气雍容的丹凤眼,袖口染血的龙袍满是被推搡拉扯出来的褶皱。
他永远无法接受休戈带给他的失败,凌睿试图仰起自己高傲尊贵的颈子与头颅,重新散下发的萧然收起那方条约递于休戈,又随手捡起一柄侍卫脱手的长刀直指他的眉心示意他起身带路。
凌睿愤怒又不甘,萧然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完全是空荡一片,无情无仇,甚至连报复的快意都没有一丝一毫,他终于到了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萧然对他,早已吝啬的连半分感情都不愿赋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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