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两人逐渐熟悉。原来药童是药神到人间寻药时在一株栎树下捡来的,所以起名叫阿栎。药神看他天生仙骨,于是带回天庭抚养。果然阿栎聪颖过人,非常有学医的天赋,他又生来性格淡薄、清心寡欲,对于情感十分冷漠,简直就是天生的神仙料子。在经过了药神的精心培养后,阿栎顺利通过了药神殿的考试,接下来只要渡过实习期,积攒足够的功德,就算修炼成功,能做一个真正的神仙了。
胡不成听了这段往事,从心底产生了佩服之情。阿栎虽然被亲生父母抛弃,却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励志故事,这是何其难能可贵的精神,比起许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神仙更值得人喜欢。他越发看中阿栎,后来竟然到了日日夜夜都想见到阿栎的地步,如果见不到就找来一些肉麻的情诗抄抄改改了寄去——
“卿卿吾爱,你可知道?你是岩石啊我是浪,一碰到你我就心碎了。*”
(*君似岩石我似浪,斯心撞碎君应知:出自日本诗集《百人一首》。)
谁知道这诗写过去后就再也没有回应了。接连着几天胡不成都找不到阿栎,他最终忍不住去问药神,药神说药童被送去了实习了,最少也要五年之后才会回来。药神还训斥胡不成,阿栎天资很高,以后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成为神仙中的典范的。你不要再来找他了,别毁了他的前途!胡不成伤心了,阿栎心里根本没有他,连去这么远的地方都不告诉他一声,这份缘分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他痛哭了一场,结束了这段匆匆忙忙的荒唐初恋。
“你之后也没再打听阿栎去了什么地方吗?”田笑问。
胡不成摇头唏嘘:“头几年我还想等他,可后来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不知道天庭可不是好混的,后头的日子实在是难过,我也就只能把儿女情长先抛到一边了。这样算算,他回来的时候我差不多正是被抽去仙骨的时候。那么大一件事在天庭应该也有听说吧,不过他肯定早就忘了我这个人了,唉。”
“你也别伤心,谁没有过失落的恋情呢?以后一定还会遇到意中人的。”田笑安慰他。
胡不成想着贺亭林,心里很安慰:“借你吉言,咱们向前看。”
但说到伤心,他突然想起另外一桩事情:“田大爷最近身体好像不太舒服,要不然你回去看看?虽然他唠叨,有时候管教你比较严厉,毕竟还是亲人嘛。你老是不回去他也伤心。”
田笑一怔:“爷爷不舒服?他哪里不舒服?”
“昨天到药房里来向小梅姐讨了点药,好像是胃不太好,吃不下东西。”
“那我现在就回去看看!”田笑擦了嘴巴站起来就要走。
“哎,好,代我向田大爷问好。”
田笑走后胡不成仍然不想回家,换了张靠窗边的椅子坐着看风景。夜是宁静的夜,月光从厚厚的云层中扩散开,贪婪地铺在河流上,河流驮着亮晶晶的粼光从西向东流向远处。
直到店铺打烊了,他才懒懒散散顺着石街走回家。经过医馆的时候见到楼上贺亭林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心想,贺亭林这个时候快睡觉了吧?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在窗下徘徊。如果他现在走到窗户下面看我一眼,我就告诉他我喜欢他。胡不成顺手从口袋里摸了张废纸出来折了个纸飞机投到贺亭林的窗户下,飞机只砸中了玻璃然后掉了下来。
他等到灯光熄灭也没有人打开窗,连窗帘都没有撩开。他很沮丧,纸飞机无辜地躺在石板地上,嘴巴被玻璃砸扁了,胡不成对着它做了个扁嘴的表情,唉声叹气地回家。
就连梅谷也能察觉出胡不成的遗憾心情,但她以为这孩子只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你又熬夜啦?不是说要调整作息吗?哪有调了一个多月还调不过来的?”
胡不成指着心脏,唏嘘:“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优哉游哉。”
梅谷嗤笑:“思春就思春,还学文雅人吟诗了。”
“恋爱就是吟诗啊,”胡不成严肃地说:“爱情就是诗意。”
“哪个小姑娘让你有湿意了?”梅谷歪着脑袋问。
胡不成体会到这个一语双关,坏笑道:“小梅姐你也坏。”
梅谷满不在乎地说:“我恋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其实她的恋爱也不顺利,众所周知,这段感情以极其惨烈的结局告终。虽然犯人已经正法,可梅谷再也不能体会恋爱了,她的生命已经不可挽回,变成了对爱情最隆重的献祭。
乍然知道梅谷去世的消息,胡不成是很震惊的。他心想,原来爱情是这么有力量的东西,人类动了情居然会做出这么不可思议的事。他在天庭从没有听说过有神仙为爱而死,在神仙们漫长几乎了无止境的生命里,爱情好比流星,神仙们欣赏流星的美丽,却不会因为流星的消逝伤感。这毕竟是个连人类都不会为流星傻傻难过的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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