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成问梅谷:“你后悔吗?为了那个男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梅谷说:“我在他身边吃的苦太多了,如果不死,也要过许多年才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可想而知以后的人生都要带着可疑的阴云和懊丧,我也不想要那种日子。”
她说得坦然利落,胡不成却遗憾,这样的人终究不被命运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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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为梅谷叹惋的时候,一只老蛙从门口蹦了进来,它蹦的气喘吁吁的,到胡不成脚底下栽个四脚朝天,翻出雪白鼓胀的肚皮。胡不成一惊,这不正是田禄吗?
“田大爷,还是不舒服吗?”梅谷蹲下来给田禄翻了个身,用手掌将它托到桌面上。
田禄泪眼汪汪地说:“来不及了,快跟我去救笑笑,他被抓了呀!”
胡不成瞪眼:“好好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笑笑被捕蛙人抓了!是河对岸的小哥跟我说的,它昨天晚上在沟口附近溜达,没想到有人在河堤上捉蛙,它也差点丧命。就见到那人手里提着个笼儿,里头装了大大小小七八只蛙,其中一只它可以确定是笑笑。笑笑最近在我们这一带是出名了,没有哪只蛙不认得它的。小哥跟我讲,那些捉蛙的人,会把蛙卖到菜市场里去,要是被买走了说不定被人活剥。您救救笑笑呀,笑笑是个好孩子呀,它还要好好做人的,不能就这么断送了前程呀!”
田禄急得呱呱乱叫,豆大的泪水从脸蛋两边滑落,十分凄惨。胡不成知道它极其爱惜田笑这个孙子,肯定心如煎熬。但是医馆马上就要营业了,他不能贸然丢下工作。
这时候梅谷意会,说道:“救命要紧,你先去吧,我和贺医生说你临时有急事请假了,你放心,我不会说漏嘴的,快去吧,晚了怕来不及了。”
胡不成揣着田禄横冲直撞地跑向菜市场。菜市场人来人往的,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他跑得急,鞋带松了都来不及绑,甩着一对脏兮兮的带子跑,差点绊一跤把田禄从怀里摔了出去。他又蹲下身来到处找田禄,熙熙攘攘的菜市场里就见到他猫着腰喊:“田大爷!田大爷!”
田禄摔在了菜贩子的篓里,好不容易爬出来,晃动一身老骨头朝他挥爪大叫:“呱——”
胡不成只能把它放在自己衣服兜儿里,他急得哼哧哼哧地喘气,耳朵抖得厉害,撞了人急匆匆地道歉,可被撞的只听到老远一声,早见不到人影了。
卖水产的胖哥坐在小板凳上殷勤地介绍:“这是昨天晚上才刚拿到的蛙,特别新鲜,小哥,要不要挑几只?不会做我们这儿可以帮着做的,泡椒、香辣、红烧都没问题。”
“昨天晚上到的?”胡不成白着脸,还没喘匀气呢。
“是呀,昨天晚上拿的现货,又大又肥。”
胡不成把兜里的老蛙放出来:“瞧瞧,有没有笑笑?”
老蛙蹦了一圈。铁丝笼子里挤着二三十只蛙,浑身黑不溜秋泥泞脏污,各个安分守己、眼神呆滞地伏着。这些都是最普通的蛙,不是妖怪,恐怕连自己要被吃了都不知道。田禄见到如此多同类被困,悲从中来,不禁呱呱哭啼。它这一哭,可惊动了笼子里的蛙,都纷纷乱叫起来。胖哥见到这个阵势,气急败坏,要把田禄捉住,又指着胡不成气骂:“不买蛙,你捣什么乱?哪里来的野蛤蟆,拿走拿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胡不成赶紧护好田禄:“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找一只蛙的,它被错捉了,它不能被吃了。请问今天早上还有没有别人买了蛙走的?或者还有别的地方卖蛙的吗?”
“没了没了!”胖哥打着蒲扇说:“你以为蛙是天天都有卖的?这片儿就我一个卖,又不值几个钱,现在都流行吃小龙虾了,谁还吃蛙啊,嘿!卖完这一笼,我也不做了。”
“从昨天到现在真的没有别的人买蛙了吗?”
“你非得知道这事做什么?”
“我就要知道!你说不说!”
“倒是……倒是有一个,老熟人了,爱吃蛙,不过都是十几年的老顾客,我有蛙就直接给她打电话,她来我家里取,省得再跑一趟菜市场了。”
“是谁?住哪儿?我现在就去找,老哥你帮帮忙,真是性命攸关的事!”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泪珠混着汗液在眼角里,眼睛被浸得疼了也来不及抹一下,只能用力地眨眼睛来缓解。胖哥的恻隐之心被这个年轻人打动,于是写下了地址和电话号码。
“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先问问,你那宝贝蛙长什么样儿?有什么特征没有?要不人家也不好认,万一都下锅了你也就别赶这么急了。”
田禄一听到“下锅”两个字,心惊肉跳,两眼一黑四脚一蹬,当场撅了过去。胡不成把它捂好放回兜里。他回想不起田笑做蛙的时候长什么样子,青蛙都长得差不多,谁会有意区分呢?可他转念一想,田笑和别的蛙不一样,它是知道自己处境的,肯定急得不停嚎哭呢。于是他说:“长得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它眼中常含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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