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带着老王压在他那的薪水叫了几个工人冲去医院,到了医院二话没说就被护士带到一楼缴费窗口去补缴押金和费用,忙的脚后跟打着后脑勺儿。
护士脖子一扬挡在门外谁也不让进,说不能骚扰病人,推搡间又问谁叫徐礼。
他往前走一步,我。
你进去吧,病人交代只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其他人都外面等着。
他低声道了谢,推门走进病房,男人奄奄一息,身上多处刀伤疤痕凸凹不平,仅靠一口气吊着,看他走进来气若游丝要开口,张张合合才发出一点微弱响动。
“姗..姗姗..”
他一步步靠近,男人充血的眼球暴突,充满乞求的望向他,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昔日铮铮的汉子化为枯树,即将凋零。
“姗..姗姗..帮..帮我”
他木然,任男人颤巍巍的握紧他的手,徐礼知道男人的心思,但他不能,他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能活一天是一天,不能到时候再搭上个王珊珊。
微微用力,把手残忍的从软弱无力的男人掌心中抽出。
干枯的喉咙里飘出地狱之声,带着惊恐的喘息,男人垂死挣扎。
这个即将垂死的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徐礼身上,姗姗是不能再回去了,他们老家穷乡僻壤回去只能埋首在田地里。
中国有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么保守的地方,姗姗要是回去了,得不了好,得被三姑六婆的吐沫星子淹死,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
男人悲鸣,哀求呜咽,激动的情绪让病情加剧,喉头一甜,满口鲜血喷出。
绝望是剂良药,让男人回光返照,忽的坐起,跌倒下床,以跪地的姿势。
他躲避不及,被男人抓住裤脚,“求...求..”
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还死死盯着徐礼。
他被男人的哀求骇然,半晌,才弯腰缓缓扶起男人的身体,死沉。
人这一生,逃不过命。
每天早晨,你睁开眼睛,这就是一个奇迹了。
徐礼离开工地,带走了王姗姗。
工头结给他的钱够他带着她去做点小买卖。
他问她要不要再继续读书,她拒绝,和他安定在这所城市,守着她哥。
徐礼在郊区租了间小屋子,用木板隔成三间,一间自己住,一间给她,一间当厨房。
小屋子没有卫浴设施,上厕所要徒步走五分钟去街角的公厕。
他很满足,至少有了家。
只是夜里间歇能听见隔板另一侧传来隐隐的抽泣声。
徐礼不发一语,沉默着。
王姗姗多半是沉默的,负责三餐和清洁,当一切都做完便对着窗户发呆,日渐消沉。
徐礼不问,吃饭糊口对于现在的他们是头等大事。
他批发了整排小挂件、一大包袜子,安安心心在每天黄昏的时候走两里路去摆夜市。
袜子10块钱三双,进价只要5块5,小挂件夜市翻倍的卖,买的多了再送你一件。
两个月风雨无阻,倒也余了些钱。
桌上不再只有单一的豆腐白菜,这些日子王姗姗瘦了不少,双颊颧骨突出,憔悴不堪。
徐礼虽然寡言但也看在眼里,给家用的时候多掏了些,告诉她去买点东西补一补吧。
晚上吃的是排骨汤,用煤炉子熬了很久,味道鲜美。
王姗姗起身要为徐礼盛一碗,徐礼摇摇头,不用了。
排骨汤很少,只有汤盆的三分之二,一个人省一点还是能喝两三天的。
他说,我闻不惯荤腥。
这倒不假,蹲苦窑哪有好吃好喝,那些橙和肉食只有在探监日或者视察访问才会出现,五年里他早已失去味觉。
他们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像夫妻又不像,不是兄妹,更不是朋友。
邻居也不愿多和他们走动,奇怪的一家人。
总是安安静静不和别人多话,没有一点响动,死气沉沉。
小孩子家都不敢靠近,要是晚上看见两人就算大人也会被吓的一跳。
这种离奇死寂的生活在一天夜晚被打破,男人和女人的屋子里传来女人惊叫和打斗声,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但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徐礼奋力压制住陷入疯狂的王姗姗。
她怀孕了。
消息来的太快,像颗定时炸弹,打的两人措手不及。
命运总是作弄人,很多时候都由不得自己。
他因为突然的落雨回来拿遮雨的工具,却惊见她在自虐的锤击小腹。
没有停顿,他上前制止,地上散落着两片薄薄的带有红色条纹的纸片。
他本是在三教九流地上长大的小混混,对暴力和性从来不缺乏认知。
在没有人知道的阴暗角落里,他抱着她。
她哭喊,瘫软在他怀里,悲从中来,自暴自弃,“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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