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日本高层和汪伪政府的高层分别为酒会致了辞,而后大家便都举杯庆祝什么“日中亲善”、“大东亚共荣”,一时干杯声不绝于耳。
金团长与林耀庭同席,他们这一桌都是级别不高的年轻人,坐在宴会厅靠近角落的地方。大家都觉得总算能结束这坐牢般的日子了,很是兴奋。金团长热情地举着杯子跟林耀庭碰了过来,说着将来有机会去满洲一定要去找他之类的客气话。
林耀庭端了杯子重重地迎了上去,嘴上也不住的说着些哥们义气的话,可这一杯酒狠狠地碰过杯之后就洒出去了一大半。白酒盅本就不大,林耀庭喝进肚子里的这一口还没有杯里的五分之一。
他们这边刚嘻嘻哈哈的把酒杯放下,远处就听到有人呕吐的声音。林耀庭回头看时,各张桌子上都开始有人陆续的呕吐,还有人已经按着喉咙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宴会厅立刻乱成一片,金团长也扔下了手里的酒杯,只说了句“酒里有毒”就一头栽到了地上。林耀庭此时也觉得胃中难受,他离门较近,忙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刚出了门口,就哇得一口吐了出来。
一听到宴会厅出事了,立刻有一队日本宪兵冲了进来,林耀庭看见他们,作势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其中一个宪兵身上。因此,他是第一批被闻讯赶来的救护车最先送到医院保住性命的幸存者。
这次参加晚宴的六十五人中,除了十三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缺席晚宴或者没有喝酒,其他人均有不同程度的中毒,其中死亡二十七人,为八名日本人和十九名中国人。有一位不在宴会名单中的食堂哑巴杂役也中了毒,因为他在上酒菜的时候偷喝一口日本清酒,经过抢救才脱离了生命危险。
在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里竟然发生了这种造成重大伤亡的投毒事件,消息传回日本国内,日本军方震怒了,命令梅机关必须查出真相,缉捕投毒者。
一时间所有参加晚宴没有中毒的人员以及能够接触到宴会用酒的食堂杂役都成为怀疑对象。
林耀庭他们作战及计划参谋次长室的李次长因为没有参加晚宴也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暂时被监禁起来接受审查。李次长先前曾被日方高层召去参加过一个秘密会议,日方要求参谋本部立刻派一名可靠人选来接替李次长的工作,结果人在病房的林耀庭就被临时委任了代次长职务,得以破格参与了日方的一个秘密会议。
会议结束后,林耀庭因为中毒情况相对不是很深,梁鸣士又觉得现在上海很乱,不很放心他,就派人接他回南京调理身体。
到火车站时,刚好一趟从南京过来的列车刚到站,一个带了个三、四岁小男孩的年轻太太在车站外同林耀庭擦肩而过。
车站外人比较多,进进出出的一挤,斜挎着个手工缝制的粗布小书包的孩子踩到了林耀庭擦得锃亮的皮鞋上,让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小孩子发现自己踩了人,立刻很有礼貌鞠躬说了对不起,还告诉妈妈自己踩了叔叔的脚。
那位穿着朴素的年轻太太也很有礼的对他倒了歉,林耀庭自然并不介意。低头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发现他的眉眼竟然长得跟萧冥羽有几分神似,心中觉得亲切,就让梁鸣士派来接他的跟班拿出了一包准备车上吃的西式点心,送给小孩子。
起初那对母子自然是不肯接的,林耀庭却执意要送,最后小孩子到底还是收下了。
彼时他们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互道了再会作别。
“韬世,这个上船再吃好不好?妈妈先帮你放起来。”曼婷打开韬世斜跨的小布书包,把那包点心放了进去。
“妈妈,爸爸为什么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韬世跟妈妈站在街边等着叫黄包车去码头,扬起小脑袋问道。
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顶,曼婷慈爱的一笑:“爸爸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他忙完了就会来找我们的。”
韬世似乎有点不开心,微微嘟起了小嘴:“会很久么?”
曼婷对儿子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如果韬世等不及,就快快长大吧!那样就可以去找爸爸了。”
这次分别又会是多久,曼婷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萧冥羽突然让人到钟家庄找到了她,给了她一张今天傍晚开船的船票,让她务必开船前先赶到上海,再由上海坐船去香港。剩下的,就只有一张数额颇大的银行本票和一纸写满了歉意的信笺。
这次分别前,他们甚至没能见上一面,再次重逢日,看似遥遥无期。虽然他在信笺上保证了一定会来找他们母子,但曼婷不想用所谓的责任束缚住他。牵着韬世的小手,就能回忆起当年丈夫这么大年纪时牵着他手的感觉,曼婷之所以觉得自己恨不起来,大概就是因为她一直在用爱弟弟的心情爱着丈夫吧?或许这种爱的成分里,疼爱和宠爱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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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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